亲戚和朋友从远方来,不亦乐乎?
六月的慕尼黑,气温开始上升。但还只有摄氏二十多度,对我们在武汉居住的人来说,这正是最舒服的日子。但西方人他们却认为:只有二十五度才是最合适的温度。高了就要开空调,低了就要开暖气。人似乎整天就要生活在恒温环境里。
到了七月初的一天上午,我正在看显微镜,Ahne教授走过来对我说:“江,今天下午不上班了,你吃过中饭就可以回去啦。”我感到很奇怪,就问到:“为什么?”Ahne教授向我解释说:“今天气温太高,有二十九度半了。我们所里规定只要气温高于二十九度就可以只上半天班了。”我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在武汉也有这个规定就好了,我们有半年都可以只上半天班啦!”下班后我走在路上,才发现德国人真的很怕热。才二十九度半,就一个个躺在自家的花园里打着赤膊喘气。身上还涂满了防晒油,被晒得红通通的,像烤熟了的小猪一样。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夏天,正是旅游季节。那时正当美元大幅升值,很多美国人趁机到处旅游。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封信,原来是在美国的小哥念慈写来的。他说打算来欧洲旅游,顺便到慕尼黑来看我。我不由得楞住了。
我知道在美国有个叔叔和婶婶。但由于解放后政治运动不断,加上文革动乱,多年来一直没有联系,直到爸爸被平反后才开始有信件往来。但也非常谨慎,没有什么多的话说。后来他们听说我到了德国,高兴极了。当我刚到Murnau,就收到了叔叔的来信,鼓励我好好干,希望我能有机会去美国看看。并顺便给我寄来一张五十美元的支票。他还告诉我,在他们家有三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老大是女儿,和大姐姐差不多大,叫江瑶华,我们叫她“琳琳姐姐”。老二和小姐姐相仿,叫江珩华,我们叫他“大哥”。而老三叫江念慈,好像比我稍大一点,我就叫他“小哥”或“念慈”。他们三人都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现在也都在美国的休斯顿工作。由于我们都没有彼此的照片,所以从来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模样。
说真的,我也真想去看看呀!怎么去呢?还是等等再说吧。没想到,念慈到欧洲来了,还要来看我。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一天傍晚,他们突然给我来了电话。告知他们明天中午到达慕尼黑中央火车站。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他们小两口和儿子外,还有念慈的岳父岳母。希望我能到车站和他们见面。
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即忙碌起来。由于不知道他们打算在慕尼黑呆多久,想去什么地方,要看什么。我要当好东道主啊!为避免临时手忙脚乱,我干脆买好五张一日游的通票。随便他们想到哪里,二十四小时内都有效。
中饭后,我来到中央火车站。但我们互相从未谋面,也没有照片,根本无从找起。只有坐在站台的长椅子上东张西望。一会,从那头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地问:“你是育林吧?”我赶快站起来说:“你就是念慈?”他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在那边看到来了一个人,觉得应当是你,果然猜对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念慈把我带过去,给他们一一介绍。他告诉我,其实他们昨天就到德国了,不过是在天鹅堡那里住了一晚。今天早上去看了看,就赶过来了。他说:“我们时间很紧,孩子想看看德国博物馆。吃了晚饭后就要坐火车去法国,然后从巴黎回美国。”
我一看表已经一点半了。好在博物馆很近,慕尼黑的地铁也非常发达。坐地铁三站路就到,而且出地铁口就是博物馆的大门。
我们在博物馆里慢慢地走。一边教他的儿子看展览,一边漫谈。毕竟几十年从未见面,很多话无从谈起,只有东一句西一句的聊。我这才知道,念慈是在法国读的博士,法语很好。他谈吐举止都很“绅士”,一看就是个白领阶层的人。念慈也很想知道爸爸妈妈的详细情况,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有些事情不知道背景的人是很难明白的。像文化大革命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又整党内的,又整党外的呢?你说,对这个问题,几句话怎么能讲得清楚呢?
几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晚饭我们就在旁边的一个餐馆里吃。念慈教我如何计算应当给餐馆服务生小费。在那个时期国内根本就没有小费的概念,我摇了摇头说:“这些人拿了工资还要拿小费?”念慈笑了:“不是啊,好多服务生是学生抽时间打工来的。他们的底薪很低,小费是他们收入很重要的部分。我以前读书时还不是到餐馆打过工,就是靠小费来维持生活的。这跟你们大陆不一样啊!”
很快,分别的时候就到了。我把他们送上火车。念慈依依不舍地对我说:“爸爸妈妈说了,只要你有机会来美国,不论是在美国什么地方,我们都会给你买机票接你到休斯顿来看看。我们都希望你能来。”我点点头。
火车慢慢地开走了,念慈他们几个一直在车窗那向我招手。我看着逐渐远去的亲人,心里暗暗地想:近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好不容易现在见了一面,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再见?还有下次吗?
啊,我似乎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有一道很难跨越的鸿沟!无论是我们去美国,还是他们来中国,似乎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呀!
七月底的一个周六,刚吃完中饭,突然一阵门铃响。一会,房东老太太Mimi来敲我的门:“江,你的朋友来找你了!”我朝门外一看,是在歌德学院学习时跟我住一个房东家的美国人Joseph,身后还有两个男孩和一个胖胖的女孩。
Joseph打了我一拳,叫道:“哈罗,你真的在这里!我们都好想吃中国餐啊!所以特地跑到你这里来混饭吃。好吗?”原来,他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八月底就要结束回美国,所以抓紧时间到处玩。白天在慕尼黑城里玩了一阵,突然想起我在这里,就找过来了。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简直是一群馋鬼!”想了想,决定给他们包饺子吧。这样简单,而且可以大家一起来做,还热闹些。于是,我赶快拿出大白菜和肉馅,切好,拌好佐料,然后赶快和面,擀饺子皮,再教他们包饺子。屋子里充满了嘻嘻哈哈的笑声,这里一下子热闹起来。Joseph告诉我歌德学院的一些新闻,他颇有些遗憾地说:“江,你在那里的时候,房东隔些时就请我们吃饭。可自从你走后,房东一次没有请过我们。为什么啊?”我心里想:“我老是帮他们家做事呀,你们会跟他们家做事吗?” 但没有出声。Joseph边包饺子边自言自语地说:“嗯,我看房东就喜欢你们中国人。”我不禁笑了起来:“可能是吧。”
饺子煮好了,大家边吃边赞不绝口。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女孩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左边的带子已经断了,完全靠右边的吊带挂着。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只管埋头猛吃。我正担心,那背心剩下的右边吊带果然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整个上半身就裸露在外面。我目瞪口呆。那女孩却毫不在意,伸出左手把滑下来的带子用手往上一拉,低着头继续吃饺子。我赶紧找了一个别针递给她。Joseph见状哈哈大笑:“嘿嘿,江,没关系!” 我不禁很纳闷地想:“难道我的饺子就那么好吃?”
吃完晚饭,Joseph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请你看电影,好吗?”我们又从家里赶到城里,又看电影,又逛街,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对他们说:“对不起,等会地铁要收班了,我得回家了。”啊,好累!幸亏明天是周日,要不然上班要打瞌睡了。不过和他们在一起还是感觉挺好玩。
到八月底,他们学习结束了。临走前又来到我家,把他们用过的小电视,烧烤的用具都丢给我,满满的堆了一桌子。他们都把我当作好朋友,在我这里个个都很开心。后来,那个叫Yamamoto的日本人也来过我家,也是想吃中国饭。嘿嘿,我炒了两个菜,他吃得狼吞虎咽,把饭菜都吃得精光。千恩万谢地走了。
嘿嘿,经常有朋友来玩,真好!
虽然比先生小了两轮, 但我也是武汉人, 也在德国工作过,现在也在美国,所以看先生的文章觉得非常亲切,让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以前的人和事来,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