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深重的一九七六年
一九七六年,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年初周总理逝世,随后发生了“天安门事件”。七月六日朱德逝世,给人以太多的联想。那时候电台里一放哀乐,就会刺激人们的神经,相互打听出了什么事。
年初汉口的火车和公共汽车相撞,死了很多人。还有轮船“亲嘴”……。今年是闰八月啊。人们在私下里传言:“闰七不闰八,闰八用刀杀啊!今年肯定有大灾难。”
一天上午,我骑自行车去三车间。刚要从司门口武汉长江大桥的引桥底下穿过,天上飞下一个黑影,只听见“砰”的一声响,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撞到路边的栏杆上后被弹到马路上,正落在我前面几米的地方,把我吓了一大跳。顿时,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圆圈,把我和那个人围在里面。我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女性,全身穿的黑衣黑裤黑凉鞋,连辫子上扎的都是黑蝴蝶结,面朝下躺着,显然是自杀。可能是脸部撞到栏杆上了,一滩血从头下慢慢地流了出来。我吓坏了,推着自行车退到圈子旁边,尽可能地离她远些。直到来了两个警察推来一辆三轮车,好像已经见多不怪,提着那女人的手和脚,看也不看就往三轮车上一扔,立刻就拖走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都挥之不去。
那一年武汉市继续一年一度的“七一六”渡江纪念活动,组织大家横渡长江。我也依旧被派到工业局参加游泳方阵训练。但那一年好像没有丝毫喜庆的气氛。
七月二十八日,河北省唐山市发生七点八级地震,震中位于唐山市区。造成二十四万人死亡,十六万多人伤残。当时我们在武汉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但第二天周五我休息,到邮电局帮小姐姐发电报,叫郑州的同学帮忙买回新疆的火车票。一进邮电局,里面乱哄哄地挤成一团。往北方的线路几乎全部断了,电报和长途电话都无法使用。再后来,去北京学习或探亲的人纷纷逃了回来,火车站里也是乱哄哄地,到处听到的都是死人或找不到亲人的消息。到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即便这不是这些年里最大的地震,也一定是损失最大的一次地震了!这次地震给全国各地带来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恐慌。不少地方都在流传要发生地震的小道消息,甚至有些地方在外面搭起了能过夜的临时帐篷。
多灾多难的一九七六年啊!
当我“七一六”渡完长江回到厂里,同事告诉我的最大新闻是:厂里要成立工人管理委员会。经过讨论和选举,居然我以全票当选,并且是唯一的一个全票。所以就当然地成了工人管理委员会的主席!我不禁呆住了!这是干什么的?要脱产?每天做什么呢?我又能干什么呢?
从七月下旬起,我就天天跟操书记坐在一个房间里。除了自己看书外,就是跟操书记聊天。显然他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看来这个工人管理委员会不是他发明的。那段时间,我跟操书记谈了很多,从时局的看法,工厂的发展,到工人的想法和对各个问题的看法,包括对他的看法等。操书记吸着烟,多数时间是一言不发听我说话,有时候问一问。我是有问必答,但从不涉及哪个人,他也从不问。直到有一天,操书记犹豫了很久,才看着我,一字一句斟酌着对我说:“小江啊,有些话恐怕全厂只有你一个人敢对我讲!”我呆呆地望着他:“哪些话?”操书记笑了,挥挥手:“说过了就算了!”
就这样,我在百无聊奈的情况下混了一个多月。
直到九月九日下午大约四点多钟,操书记叫我去把管人事的安师傅叫下来有事。我刚上到二楼,听到远处传来高音喇叭放哀乐的声音,安师傅正靠在窗户边流泪。我一下子呆住了。“……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是毛主席逝世了!这几乎是一年来,每个人都觉得要发生但又害怕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没有谁来管理和安排,大家都出奇的自觉。连公共汽车都没人抢上抢下,全都是规规矩矩地排队,交通也特别好。
说实话,那个年代教育出来的人,服从远远大于思考。人们在这个重大的事件面前,除了悲痛,更多的是忧虑和恐惧。说当时人心惶惶一点也不过分。人们很难想象:离开了毛主席,中国怎么办?地球会怎么转动?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追悼会。各班、组、车间,各种组织以各种形式举行的悼念毛主席的活动,连幼儿园也不例外。
悼念毛主席的活动一直在持续下去,一直到了国庆。
49年前各种思潮探索的历史都被集权者焚书坑儒了。所以我们长大的世界就是被洗脑的世界。
当我们后来知道其实当年中国在49年前有各种选项的时候。才发现这些集权者真的是不可饶恕的。
他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最正确的!
有什么权力强行剥夺我们接触、了解别的思想的权力?他是恶霸吗?!
是乡霸,县霸,市霸,国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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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完这句话一看,百度上有人这么说话,很有意思。
https://baike.baidu.com/item/%E6%AD%BB%E4%BA%86%E5%BC%A0%E5%B1%A0%E5%A4%AB%EF%BC%8C%E4%B8%8D%E5%90%83%E6%B7%B7%E6%AF%9B%E7%8C%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