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分红
冬天到了,会计冯家齐和出纳刘永刚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和几个记工员不停地算账,还把几个知青也请来帮忙。所有的项目和人口分配的结果必须每横条一一相加,每一纵行也一一相加,两边的最后总数必须一样,否则就要重新计算。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Excel软件,连计算器也没有,完全靠算盘。这个工作非常辛苦,需要好几天才能搞下来。计算的结果将决定每人将能分到多少钱,多少粮食,所以也牵动着队里每一个人的心。
冯庙一队是个中等水平的生产队,一九六九年是我们下乡六年期间收益最好的一年。下面就是那年计算的结果。我们来看看农民辛苦一年后的分配方案吧:
这就是说:强劳动力一年大概能收入二百元,扣除掉所吃的粮食(当年的粮价是九分多一斤),一个知青劳动一整年,能得到一百多元现金。除去购买肉、油以及肥皂、火柴、煤油的钱,刚好够我们来回的路费!这还是知青是强劳动力,而且是光棍一条的情况下得到的数据。几年后,由于天灾人祸,工分值从六分多降到二分多。可以想象:如果没有父母的鼎力相助,劳动一年,连回家的路费都无法解决!至于粮食,一个强劳力一年除掉休息和雨雪天气,大概能有三千分,即能分到六百五十斤谷,大约四百五十斤米。平均每个月三十七斤,和一个中学生的定量一样。
这就是我国农村一个中等水平的生产队在那个年代的真实情况。而且是在相对比较富裕的农村,北方就更差了。这些事城里人知道吗?政府又是如何告诉城里人的呢?
农村的农民们真的很老实,也很能吃苦。很多事情我们认为是无法忍受的,他们却习以为常。他们告诉我们这些知青:三年困难时期,公社拼命到处搜查粮食。人们已经揭不开锅了,但仍然有民兵在夜里放哨,看哪个家里的烟囱半夜里冒烟,就冲过去敲门,看是否在做饭。如果是,就把他们仅存的一点粮食抢走。队长告诉我:那年有一次公社召集小队干部开会,大家在老乡的屋里等着。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就到处找吃的。看到堂屋里有个缸,里面装了一点喂猪的糠,就你一把我一把地吃了。结果还被公社书记大骂了一顿。像荆门这样产粮食的大县,当年也饿死了不少人。隔壁的沈集区就饿死了四千多人,区长感到无法交代,上吊自杀了。我们区死了多少人无法知道,大家讳莫如深。只知道队里民兵连长的老婆怀孕期间没有吃一粒米,靠黄瓜度日。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直到我们来到农村后,那里有些人家在请人帮忙做工如盖草屋、做衣服时,还有做“看菜”的习俗。即找人借几个鸡蛋,摊一个碗口大的鸡蛋饼。每餐端上来,只能看不能吃,每天如此,直到完工。有次外来工不知情,把鸡蛋饼吃了一口,下一餐拿不出来了,搞得主人在家里大哭了一场。而当地农民却很知足,他们告诉我:以前还要苦哩,连端上来的蒸肉片都要用线串起来,让你夹不起来,只能看看啊。
但是,当吴恒乐过年回家,把这些事情讲给他的父母听时,他的父母却吓得捂住他的嘴巴,叫他不要瞎说。他们受到党多年教育,中国怎么能有这样恐怖的事情?吴恒乐愤怒地说:“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怎么不能说呢?!”
住了六年的小茅屋 范镇峰断腿后的那年春节
一九六九年是平静的一年。虽然发生了一些令人激动的事情:和河南老乡的“战斗”、九大召开、铁路大会战等等,但对于安心在农村干活的知青来说,这一年只是让大家熟悉农村,适应农村而已。至少,每个人在表面上都是平等的。
农村的生产力太低了,政府居然不在农村发展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