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课闹革命
国庆后,大家慢慢安下心来,开始想将来的事情了。毕竟是读书人,对复课闹革命还是比较感兴趣。我们高年级的同学就开始指导低年级的学生复课。老师是不能用了,那就由高中的同学教初中吧。本来,高中生教初中生应当是可以应付的。但经过一年多的“阶级斗争”,很多人可能把原先学过的东西都忘记了。有一次我路过初二(三)班教室,听见里面吵得不可开交。推开门一看,原来是杨德海正在教他们数学。不幸他忘记该怎么打分节号了。“分节号是从左向右打还是从右向左打?”看见我来了,他像见到救兵一样。我笑起来:“当然是从个位数起,向左每三位打一个。” “怎么可以向左打?向左打是反革命!” 初中的同学们叫了起来。我又好气又好笑:“向右打是革命,但能定位吗?”杨德海趁机溜走了,把烂摊子交给我。
那时,社会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流氓。我们学校里也有一些,经常跑来闹事。革委会赶了好几次,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引起他们成批地来报复。
一天下午,一群流氓又冲进学校。到处惹事生非,骂骂咧咧地打人,一些学生吓得到处跑。革委会的高远征在操场上拦住他们,反被打破了头,腰里的手枪也被抢走。这时,大家都围了上来,但看到流氓手里提着那只枪,谁也不敢先动手。这时,女孩子万力冲上来,双手死死地抓住那个流氓手中的枪。那个人惊呆了,又不敢开枪,就拼命的打万力,但她丝毫也不放手。其他人呆呆的看着,也不好上前帮忙。就这样僵持了一会,那个人终于松手了。一看到枪到了手,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枪。局势立刻就变了。整个操场上一片枪声,流氓四散逃开,我们则到处追赶。空军司令部的解放军听见枪声也赶快跑来支援。只几分钟战斗就结束了。
看来有时候,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勇敢!
经过一年多的折腾,革委会也成立了,广播站也要正式工作。于是我们开始筹备重组广播站。前段时间广播站处于无人管的状态,谁都能进去唱一段。我们班的贾亮琴自告奋勇地在那里开机关机。她倒是非常热情,每天编排节目,亲自广播,忙得不亦乐乎。但是原先广播站的那一批人要回来了,大家似乎都对她不太感冒。又不好说:毕竟她又没有干什么坏事错事。刚好快过春节了,贾亮琴要回家过年。我把广播站的钥匙收过来,叫他们“赶快进去,把门守好”。随后对广播站进行大调整。增加了姜都,王晓林,刘仁森等几个人,还有李植年和韦琪。其余的都是原先广播站的人了。像娄建华,陈宣美等。其实韦琪原来也是管广播站的。大家彼此都很熟,关系也很好。所以很快就成了一个非常团结的集体。
等到春节后贾亮琴回到学校,广播站已经完全不是原先的样子了。不仅人员换了,制度也健全了,不是随便想进来就进来的。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她一次次地向我要求,能不能到广播站里继续工作。我只有装聋作哑,慢慢地拖。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再进去已经不合适,也就不再来找我了。后来他们谈起此事,笑称我在搞“宫廷政变”,不声不响地就把别人赶出去了。
那几个月,在“复课”的问题上大家真的是绞尽脑汁。中央没有说要怎么复课,只说要“复课闹革命”。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认为不应当恢复文化课。那就上政治课吧,试了几次也失败了。看来教育改革不是那么好搞的。只有学毛选,读报纸是最好办的。但每天这样混也不是办法。
大家越来越感到有些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有时候就乱来。记得那年冬天,大家想去大冶再去找老朋友玩玩,就在半夜偷了隔壁化工部第四设计院的汽车,连夜开跑了,过来好几天才还回来。大家觉得形势很不乐观,总觉得中央要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春节前,小姐姐从新疆回来探亲,我也趁机休息了一阵,看看再说吧。后来,我也呆在家里做收音机。当然,我们也想干点事情,如编辑有某个专题的毛主席语录,还带着大家都来妈妈的图书室查资料。但那时公安局完全处于瘫痪状态,流氓也真的很猖獗。我们在图书室里查资料也遇到一群流氓挑衅,大家忍无可忍,和流氓打了一架,闹的很不愉快。那时,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很顺心。
一九六八年二月五日 湖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那时候,每当某个省成立了革委会,人民日报就一定会发表一篇社论,并给一个很好的标题,以示祝贺。从这些标题里也能看出对这个省的重视程度:
其实,各省选哪个当革委会的头,绝对不是下面哪一派能闹得出来的。全凭毛主席一句话,他看中了谁就是谁。后来几年的实践中,我们才深刻地体会到:老百姓满腔热血地“誓死保卫毛主席”,甚至两派为了“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而闹得势不两立,去杀,去死,实在是愚蠢至极。毛主席想的就是如何把刘少奇整下去,整不下去就发动群众起来闹,这就是运动。几千年来,一个皇帝要巩固自己的政权,往往就是调动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去打,去杀,用垒垒白骨来巩固自己的江山。这就是古诗中所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啊!文革后据叶剑英说,死亡人数至少有一千多万人。其中有多少热血青年是在高喊着“誓死保卫毛主席”的口号中相互残杀而死的,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