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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三十章:宗教信仰及其他 (上)

(2023-03-15 18:07:58) 下一个

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三十章

 

宗教信仰及其他

 

(上)

 

 

          对于任何宗教信仰,我都持有矛盾的态度: 我不相信任何宗教及主义,但我又尊敬人的宗教信仰或信奉的主义,只要他是真正的信徒,而不是利用宗教和主义去欺骗别人; 我不相信任何宗教,但认为宗教建筑, 如寺院和教堂,是世界上最美的建筑,只要有机会,我就想进去看看; 也正因为我不相信任何宗教,所以我也不相信有上帝、鬼神的存在,但我又希望真有一位至高无上、洞察秋毫的圣明上帝存在,能主持公道、救苦救难; 在我处于千头万绪或进退维谷的境地时,也常会向我心目中的虚无的上帝祈祷,希望能得到帮助或指示。(注 1)

          正因为我对宗教的态度如此自相矛盾,所以在写文章时,我踌躇两三,不知如何着手。另外,我更不希望被人误解为是要攻击宗教信仰,干涉宗教自由,宣扬无神主义。其实,我在这儿想写的只是我个人对宗教信仰的看法,并不强迫他人相信我所信的,更不想强制他人改变他的信仰。 如果有人看了本文觉得我对宗教的认识太幼稚可笑,或者荒谬绝伦,那么, 我也希望他宽宏大量地只当我是 “盲人摸象”,一笑置之即可。

          其实,我对宗教倒的确只停留在非常肤浅的认识阶段。这可能跟我家庭没有浓重的宗教背景有关,因此至今未悟“佛性”,与宗教无缘。

          在我周围,除了幼时有几个吃素、信佛的女佣之外,只有外公和外婆是佛教徒。那几个信佛的女佣,当然除了常对我“要做好事否则死了会”,“今做善事世会投胎牛马”,或者“不可浪费粮食饭粒不可在地上,否则公会来打死” 之外,也出什么高的佛 教教义。于是,在我心中,她们的所信仰只是无知无识的女信而

          至于我外公、外婆,他们倒是很虔诚的佛教徒。我外公留学日家之,有一段时杭州风区产茶龙井狮子峰顶上,自己设计人建了一座完全日住宅,在居士生活很少下 山来。一抗日战争爆发,他南下避难,抗战胜利就不山隐居了。“解放”,那座盖山顶房子政府后来下落不明 了。(注 2) 六十年代我在杭州浙江术学学习的一位同学君说起,他茶场山顶可以望见西湖、一可以望见钱塘 江式屋子中,我们才知道此屋原来那时在。可外公在那幢屋子里时,我世; 后来外公不着“解”、公,我也始终机会去看看那房子。只母亲时常提起那儿景如何 美,房子设计得如何精致巧妙

          记得我很小的时每年随父母暑假寒假或者春假杭州外婆 家那长毛” 时曾做过王府” 的大房子住似乎记房子里有个佛堂, 终年供果、香烛。但懂事些后已经“解”,外公了那房子在一栋小洋房里,就不再供菩萨了。在我的象中,能 外公与佛教相,只有两三:

          其一是记得他房里朝北墙总挂着一张玻璃框着的彩色,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张普通的宗教,无甚注意后来才知道是敦煌壁画原作, 是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何人从敦煌将墙上的这张画连层土直剥 下来,被我外公辗转买来的,仔细看确可看见色彩剥落处背土色。当 ,“文”之中,那张名贵壁画也跟其名贵东西样尸骨存了。光凭,自不能就外公信佛,因为既然古物,是艺术 品,那么,不信佛的人也完全上。

          其二是我外公是素者。在我记忆中,外公一不吃。但他又跟大因信佛而吃素的人不一,他的“吃素不吃”的戒律 遵守得并不严格,因为他每天早晨喝的是、吃的是,他也吃蛋 (但是没过精)。他:  牛都是没有东西, 并不因为用这些东西。外公对“不”这条戒律遵守彻底

          记得他房里总有一只玻璃和一片硬纸有一只苍蝇子从纱窗,我外公打死,而是法用玻璃杯口插硬纸苍蝇关在翼翼母亲说,外公、外婆以每年还多数尺的大鱼来玉泉放生

          其三是我外公会卜卦,这最使的我及我的弟妹象最有两: 有一,我父亲,我母亲与我和弟妹先杭州过暑假讲好父亲直接从北杭州,但没定哪。我了几都不见父 亲,有焦急便硬缠着外公卜卦。外公用三枚铜板在一个旧烟罐摇 动一会儿倒按铜板的正反拼。如此三所得的三个, 在《易到相字句。他: “‘车隆隆们父亲已上了,今上会到。”果,那父亲了。

          另一次,我已十八、九岁,有一弟妹表弟西湖。大家 在白堤上看,不知么,才六七岁表弟滑到了湖里幸亏上不,被我了上,只湿。在太干了之,我 们才同回家。到家门口,我让表弟等外,先奔进去,外公卜卦怎样。外公一:  卦水桶井里去了,是不是 有人西湖去了? 大笑起来佩服外公卦竟有如此之后来,我父亲也想外公的法用《易》卜卦,但没有灵验。 不知是父亲《易中的阐释得不对,是因为我外公信佛而我父 亲不信,因此“诚则”,不就不了。

          我外婆则既不吃素,也不见她佛,完全的信佛 太太。但是,我外公、外婆倒是正宗的佛教徒,班禅喇嘛是被那位为徒了。在那班禅祝福的一红绸后来外婆送给了我,说把它保,以能除病祛灾消祝辟邪。那块红 绸奇迹般地没在“文”中遗失,一由我存到在。不知我的跟那块红绸有关。不,不么,我一看块红绸,就会想外婆 身形清癯面容,外公炯炯的目笔挺腰杆。如果没有那催命的“大”,我不知道他们还可以少年!

          外公、外婆对佛教的信仰,我觉得主要是表现在自修身养性上, 而不重于宗教的外表形,也即是《礼·中所: “欲修者, 正其心;正其心者,”。也就是《荀·苟》中所: “君子”也。所以,外公、外婆并没有的宗教信仰强到我母亲上去; 当,更不会对的我施加影响了。

          我母亲并无宗教信仰,只是从小好,跟他的两位兄弟 —— 即我的舅舅 ——  比赛。至今已过六十年,我母亲拗口度文的悲咒》《往咒》背得滚瓜烂熟,这倒也是有“佛”的。 至于我则连短短《往咒》都背不了。只是耳濡我外公、 父亲或其他朋友讨论佛教问题,也一知解地进去了一其知道 有些很修养的人  ——  如,外公留学日本时的、中宇宙父钱学森先父亲 (注3) 就是佛教信徒,在上佛教责 工。于是我更进一知道,原来在中知识界,是以佛教当学来研究、信奉的,而不是吃素太那纯粹信。

          如果说,对于佛教,因为家庭中有外公、外婆能对我有潜移默化影响,因此能有一的认识,那么对于西洋宗教,如基督教、主教之的了解,我更是停留在原始阶段了。我至今还讲西宗 教中有少流,为主教、基督教要自为 (未完待续)

 

注 1:  后来,我在周作人的哪一篇文章中看到,他自己说:他不是“无神论者”,而是 “泛神论者”。我大为高兴,觉得找到了真正的“同志”。周作人的意思是: 他并 不是真的不信“神”,而是不信某一个“神”。他认为,要是世界上真有一位主宰 一切的万能之“神”的话,那么,世界上所有各种宗教所相信的“神”实际上都是 一样的,因为世界上不可能有几位主宰一切的万能之“神”。我也这样想:既然 “神”是万能的,当然,他在信不同宗教的人眼里显示出来的也可以是各不相同 形象:在基督教徒眼里,“神”就是耶和华或基督;在佛教徒眼前,“神”就是释 伽牟尼;在伊斯兰教徒眼前,“神”就成了“真主”。所以,实际上,信谁都一样。 这就“泛神论”的意思。

注 2:  关于我外公在杭州意胜庵的房子,在我《山居续忆》中有几篇文章都介绍过。 有兴趣者可自己去看。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5789/202207/26835.html

注 3:  钱学森之父钱家治(均夫)并非我外公留学日本的“同窗好友”,这里写错了。但钱均夫的堂兄弟钱家瀚却与我外公同为杭州安定学堂1904年首届毕业生,所以,我外公与钱均夫一定早就认识。钱均夫去日本应该早于我外公,在日本念的学科和学校也不同。回国后,钱均夫曾任过杭州教育界的负责人,而我外公则是浙江甲级农业专科学校(即浙江大学前身)的校长和安定学堂的董事长,所以他一定与钱均夫有密切来往。钱均夫后来一直住在上海愚园路歧山村,离我家江苏路不远。五十年代中,外公在上海我家住过一个月,钱均夫来我家看望我外公,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钱均夫就被儿子接到北京去定居了。外公与他还有一些通讯联系。钱均夫与外公在上海见面情景,我在《山居杂忆(增订本》中详述过(见第11章〈再说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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