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和他心爱的小女儿
它们也没有活路
在树林里我曾经遇到过一件最可怕的事情。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工作是搜寻尸体,登记造册。美国狂轰滥炸,林子里常有很多尸体。找到尸体后,我们搜索他的口袋,把里面的证件、照片、钱和一切东西拿出来做记录。
一天夜里我带着五个人巡逻搜索尸体。朦胧夜色中我看见一个越南人的尸体,就上前搜他的口袋。忽然,我听到树叶和树枝晃动的声音,仔细听,有什么东西在林中走动。是越共的伤兵还是老百姓?我是point,回身对我的士兵竖起一个指头,嘘——。士兵举起枪,我把子弹推上膛,随时准备射击。我们在黑暗中倾听,探索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独自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阵阴风刮起,一个东西窜出来,就在我的眼前,擦过我的脸,跑掉了,跑得无影无踪。是老虎!它离我那么近,我的手都摸到它的毛。毛是粗硬的。我的腿发软,站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士兵上来问发生了什么情况。我说:“我的天,老虎也在搜寻尸体!”一个士兵说:“什么味呀,真难闻。”Shit!我才发现,我拉裤子了。我摘了几片树叶,擦干净了。这是我在越南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我不怕打仗,但是怕老虎。幸亏老虎比我们还害怕,老虎也怕战争。
还有更荒唐的事。一天夜晚,我们在树林里侦察,我带着红外线照相机,它在夜间可以通过感知对象的温度而成像。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相机上有非常红的线形,那是体温的显示,有情况!我判断这是越共夜间出来行动,立即向总部报告了他们的位置和规模。美军派出直升飞机来扫射,一阵疯狂射击,打出了可能不下十万发子弹。回到营地后,上司又令我们回去数尸体。他们非常重视“战绩”,每次战役后要数尸体以便上报请功。我们又坐卡车返回战场。猜猜我们看到了什么!十头大象五头小象倒在地上,身上千疮百孔,地上血流成河。可怜的东西,不过为了找点吃的。
回到营地我向长官报告。他大笑。我大发脾气,别他妈笑了!可怜的动物们,他们没有活路。人们呢,更没有。
我开了杀戒
美国人在战争中打得很狼狈,尼克松不断地派遣更多的军队,联合国也派来了军队。在美国、英国、澳洲,消息总是说我们赢了,但是每天战争的双方都有大量的人死亡。美军伤亡人数不断上升,于是他们要求每个能喘气的人都得参战。
我虽然是军官,是情报人员,也不能例外。到越南的第六周,我接到通知,和士兵一起参战。我非常不愿意,但这是命令。
我们的年轻孩子对我很好。因为我的岁数大,年轻士兵自愿做point,他们勇敢灵活,总是让我在后排。我已经29岁了,年轻士兵都叫我老头,这让我有点不乐意,但是他们很尊重我,信任我,知道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有情况,我不会带他们去冒险,我会立即报告美军基地,让他们派直升飞机来解决。美军很合作,只要一报告就来,一通猛烈射击,一半以上的次数是空打了树木,但是他们不在乎。
我第一次执行参战任务,就打死了一个人。
那天我们在林中巡逻,累了,坐在地上休息。突然,我们看见林子外面有一个人,穿黑衣服,猫着腰穿越稻田。他没有看见我们,正向我们这个方向跑过来。
长官早就告诉过我们越共都是穿黑衣服的。一个士兵说,那是个越共,打死他。我用手压住他说,等等。我端起望远镜,看见他背着一支枪,是一支苏式武器,真的是越共。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越共,我非常的紧张,我不想杀人,但是如果他看见了我们,他会先开枪把我们打死的。我说,我照着他的脚打,把他吓跑就算了。我端起来福,对着他的脚瞄准,射击。他慢慢坐在地上,好像很累要休息一下,然后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一个士兵说,你把他打死了,如果他是农民怎么办?我们跑过去检查,他是一个年轻人。不幸我的枪法不准,击中了他的胸口,他死了。
我们从他的兜里发现了一些钱,是中国的人民币,14元。还有一把小刀、一块米饭团。在他的上衣兜里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女孩在庙前照的,我们猜测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们的翻译看了那封信说那是中国字,他是中国人。早在澳洲集训时,长官就告诉过我们,中国也已经秘密地卷入了越南战争,他们是越共的坚强盟友。没想到我第一个杀死的人是一个中国人。我根本不想杀中国人,我什么人也不想杀,但是我杀了人!
我们用担架把他抬回了营地。我令士兵把他埋葬,我说,如果可以找到中国国旗就盖在他身上。我们没找到,我们不太清楚中国国旗是什么样的,只是大约知道是红色的,上面有几颗黄星。我们自己做了一面,上面只有四颗星,把它盖在中国士兵的身上。我们埋葬他时,大家站在坟前向他敬礼。
我的心情非常沉痛,为他的死也为我的罪恶。我终于成了杀人犯!
我写了一个关于他的故事,向澳洲军报投稿。我写道,他的兜里装着妻子和女儿照片,她们站在庙前,也许刚刚为她们的丈夫和父亲的平安祈祷完毕。但是他死在了越南。他的妻子和女儿一定非常悲痛,她们一定会无限地怀念他。是我的子弹射杀了他,我也悲痛,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不会出现在那个该死的稻田里,我也不会射出那颗罪恶的子弹。在战争面前,他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在大战争中,这个不知名的小男人不得不为他们的政府服务。我也一样,不得不为我们的政府服务。这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战争。我知道我们必败,因为越南有正义在手,他们为家园、儿童、国家而战,我们只是为美国而战,祝越南早日打败美国。
稿子寄出去后,一个美军军官到我们办公室来。
“你们不能登这篇稿子。”他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们混淆了敌我,这个中国人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却把他说成是好人。”
“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是一个好人。他也有妻子女儿。”
“不管你们说什么,这篇稿子不能登。”美国军官说。
“Fuck you(操你丫的)!滚蛋!”我骂。
我去见我们澳洲的将军亚当斯。
“你认为有必要登吗?”他问。
“当然有必要。”
“好吧,我站在你这边,登吧。”
这篇文章先登在军报上,后来又在澳洲的杂志上转载,全澳洲都知道这个中国人的故事。然后,我得到澳州政府通知,不允许我再写任何东西了,如果再写就要遭到严惩。
海鸥,你恨我吗?我杀死了你的同胞,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生命在这里是如此轻贱
军队给我们假期,只要一有假期,我就去西贡。
刚到越南时,卡车拉着我们从机场去军营穿过西贡市的街道。我最深刻的印象是越南姑娘和年轻妇女,她们的长发和飘逸的裙子是那么漂亮优雅。那时在悉尼是看不到的越南人的,初次见到这些美如天仙的女人,我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西贡是一个既繁华又腐败的城市。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到过任何亚洲城市,所以西贡让我感到如此迷人。
街上、商店、酒吧和饭馆里都是人。天气总是闷热的,人们都穿着宽松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很漂亮,白色长裙,黑裤子。主要交通工具是摩托车和自行车。常见自行车后挂着几十只鸡,或者两只猪。市场总是很拥挤,女人们忙着采买青菜,男人们骂街和抽烟。儿童非常漂亮,但是有很多东西方的混血儿,他们受到歧视,很多不知道爸爸是谁,比起别的孩子生活困难得多。
越南食物非常好吃,住宿也十分便宜。
西贡富人区的房子也非常漂亮,明显地是受到法国建筑的影响。
在这里,外国人可以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
另一方面,西贡到处是妓女、妓男、毒品和一切最坏的事情。
到处都是黑市,很多越南人因为和美国人做买卖变得很有钱。我买了一块“金”的劳力士手表,才花了5块美元,当然它是假的,我把他送给了我弟弟,三十年后,它仍然走得很准。美国人也在街上做买卖,他们兜售毒品、女人、电器……所有的东西。价格都非常高。
夜晚的西贡是一个罪恶的大本营。各种族群各种颜色的人转来转去,各有所图。各种各样的车辆飞驰,各有目的。警笛呼啸,枪声、尖叫、爆炸声此起彼伏,总有一些不知道的地方在流血。
酒吧是最热闹的地方,各国大兵整夜在酒吧喝酒,跳舞,或者扯越南战局。有一个人常带着小猴子来,他跟酒吧招待要了酒,招待把酒放在吧台上,那小猴子就把酒端到主人面前。大家都喜欢看着聪明的小猴子,为主人付酒钱,看小猴子再表演一遍。
酒吧里面和外面街上,几乎一半的女人和女孩都是妓女。因为战争和经济的衰退,女人们操起皮肉生意,专找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士兵挣钱。成群小男孩跟随着外国男人。
“你想要我姐姐吗?10美元。”
“你想要我哥哥吗(弟弟)吗?20美元。”
“你想要horse(指海洛因)吗?”
“你想要我妈妈吗?爸爸?奶奶……?”
实际上花5美元就可以和一个女人或女孩寻欢。
常常可以在街上看见两米高的黑人带着一个只到他腋下的越南女孩,这些大个子黑人似乎特别喜欢找小巧的越南女孩做他们的女朋友,有的女孩看起来不过12、3岁。他们教这些女孩子用英语骂人,把她们肚子搞大。
在酒吧和迪斯口舞厅,你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越南女孩大肚子,有些女孩子甚至以此作为去美国的敲门砖。一些黑人士兵在服役期满时把他们的黑黄混血儿带回了美国,事实上他们并不是只想玩一玩而已,他们也尽了最大努力把自己的孩子带回去,因为他们知道黑黄混血儿在越南生活会很苦。他们也希望把越南妻子带回美国,黑人在美国受到歧视,但是越南女人不歧视他们。黑人在美国没有地位,但是在这里他们终于找到了优越感,他们要把这种优越感发挥到尽头。
晚上夜总会里有脱衣舞的演出,成千的男人观看。这些女人是从农村买来的。一个男人打女人,强奸她,下面的人拍手呼叫。我在西贡听到的最悲惨的一件事情是一个得了绝症的妇女在舞台上表演被人强奸,然后男人揪着她的头发,当众用刀一刀刀地割,直到把她杀死。这女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采取这种悲惨的死法,只是为了给她的家庭赚一笔钱。门票很贵,100美元一张。据我所知,观看的人都是越南人和美国人。没有澳洲人去看这种残忍的表演。
我每次去西贡都住在同一个旅馆。法国人统治时期,法国的司令员就住在这里。旅馆十分豪华,可是也只收5美元一天。旅馆里住着很多澳洲人,他们大多是服役期满等待回国的士兵。
一天夜里两点多钟,我正在熟睡,被敲门声惊醒。我立刻从箱子里拿出手枪问:“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门开了,两个肮脏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十几岁。她们说是这个旅店的经理让他们来的,为的是让我有个快乐的夜晚。我立刻给楼下的接待处打电话,他们说不知道有其事,如果需要,他们可以打电话叫警察。我说,不用了。我把两个女孩让进屋子,让她们洗了澡,给她们20美元。告诉她们到一个法国天主教机构去,那里她们可以生活无忧。可悲的是她们离开后,又去敲隔壁的门,隔壁住着一个瑞士商人老头,让她们进去呆了一夜。第二天早饭时,我看到了他一手搂着一个女孩。
我遇到的越南人都很友好,他们用这样或那样的方法赚钱,只是为了获取一点最基本的生活费用。我不久就意识到,亚洲人的生命在这里是如此轻贱,我希望有一天这种悲哀的情况会改变。
战争需要酒和女人
你问我上西贡干什么?两件事——喝酒,找女人。不要露出这种不屑的嘴脸,你根本不懂。
我四岁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和日本投降,一切反法西斯联盟赢得了的胜利。我记得很清楚,妈妈带我到街上去,街上的人都疯狂了,人们高喊着和平,拉住陌生人就拥抱亲吻。我还不懂事,小小的心里也充满喜悦。我们——澳洲人从此在和平的环境里长大了。
我们没见过战争,我们不懂战争。我们不像你们中国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你们所受的那么多苦难。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20多年后,我将卷入一场可怕的战争。
我们紧张,恐惧,孤独,整个精神都坍塌了,而酒精可以让我忘却,女人可以让我放松。你明白了吧。
战争需要酒精和女人。
但是在西贡,酒精和女人带给我更多的是悲惨和恐怖的故事。
一次我们去一个被美国汽油燃烧弹毁灭的村子。在一个烧焦的房子里,传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我们进去,看见一个女孩子,六岁大小,皮肤已经烧黑,偶尔发出一丝声音。医生说:“她活不了了。”我说:“她还在呼吸,我要带她上医院。”我抱着她跑了5、6公里,到了美军医院。医生护士跑过来看说:“她已经死了。”我坚持说:“不!不!她还活着!救救她!”他们从我怀里把她抱走了。她的血肉模糊的皮肤沾在我的衣服上。我呆呆地站着,胳臂还是怀抱的姿势,没有知觉了。
医生给我打了镇静剂,我在医院躺了两天,然后我去了西贡。我每天都喝得大醉,我要忘记这可怕的一幕。我摇摇摆摆地在街上走,很多人都认识了我。一天夜里,我离开酒吧,已经非常醉了。过来了一个女人,约摸有40岁了。
“你去哪里?”她问我
“不知道。”
“你愿意去我家吗?”
“你是妓女?”
“当然,要不然我叫你做什么?”
我看钱包里只有7澳元了。我说:“我没有钱。”
她拿过我的钱包点点,说:“够了。”
“7澳元能做什么?”我问。
“对我们来说非常有用,可以买无数东西。”
她的家在一条小街上,屋里又小又乱。突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原来床上还有一个小孩,大概才有一岁多。
我问:“为什么留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在家?”
她说:“我要挣钱养活他。”
小孩还在哭。我说:“你去喂孩子吧。”
女人把孩子抱了起来。竟然是一个黑皮肤的孩子。
“他的爸爸呢?”我问。
“死了。”
“他在那里死的?”
她说了一个村名,在西贡40公里以外。
“怎么死的?”
“他踩上了地雷。”她的眼睛里没有悲伤。
“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他是孩子的爸爸。”
我没有任何心情做爱。我说:“我给你钱,但是我们不必干事。”
她说:“这样不行。这不公平。我是妓女,卖身为钱,如果你想干就干。我不在乎。”
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生命。她喂孩子奶,我看着这个黑孩子,问她:“将来孩子会怎么样呢?”
她说“他没有未来,我家里人都讨厌他,不接受他,美国也不会接受他。”
我问:“我能不能抱抱他?”
她把孩子递过来。黑色的没有未来的孩子在我怀里安详地睡了。我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戴维。”
戴维!我差点把孩子掉到地上。是我们这些家伙,断送了这个和我同名的小东西的未来。我放下他说:“我走了。”
“你还没有和我干呢。”女人说。
“我可以看见你的第二个脑子,它在说不想干。”我说。
“是的,我不愿意,但是如果你要干,我不在乎。”
下一次去西贡,我又去了女人家,带了罐头奶粉和蔬菜水果,都是从美军食堂偷的。偷东西的时候,我有一种快意,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给他们自己的儿子。我把东西交给女人,她说:“你是个天使。”我说:“不,我只是个男人。”
另一次我去了一个酒吧——Girlie Bars。这是个妓女成群的酒吧,而且很便宜。一落座,就有女人过来坐到你的腿上,向你要威士忌。这儿的威士忌淡而无味,就象喝茶。我喝了很多,已经非常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不断地有女人过来问要不要sex,我都拒绝了。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过来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去,我只要你5美元。我说,我没有5美元。她问你有多少钱。我看看钱包,只剩6澳元了。她说,就这些也行,你可以和我过一夜。她带我出了酒吧。这时我已经醉得站不住了。
她扶着我到了她家。她家里还有一个母亲,不会讲英语,只是咧着嘴对我笑。少了一颗门牙,露出一个黑洞。女孩问我要不要酒喝,我说要,然后喝没喝,喝了多少我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我躺在大街上。摸摸钱包,没了,再看,手表也没有了,脚上的皮鞋也没有了。我一点也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酒吧里一个漂亮的面孔,对,是穿红衣裳的。她一定是在酒里放了什么迷醉药。
美国军警正好巡逻经过这里,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说不知道,只记得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把我带走。军警说,你们澳洲人为什么不明白,越南女人恨我们,只要有机会她们就会洗劫我们?你这个样子太丢我们军人的脸,你的军营在哪里,赶紧回去吧。我告诉他们我的军营。他们说,路很远,我们送你回去。
到了军营,看到我的狼狈像,大家嘲笑道“嘿,和越南女人上床的味道怎么样?”长官又来找我的麻烦:“戴维,你是有妻女的,为什么要这样?”我说:“报告长官,我愚蠢。”长官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醒来,想起那晚上的事情很生气,钱丢了没什么,但是那块表是金表,没了太可惜。我和几个士兵去那家酒吧找那个女人。里面好多女子,我根本认不出是哪一个。我去找经理,告诉他被打劫的事。他问:“是谁?”我说:“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他说:“我们这里三分之一的女人都穿红衣服。再说了,我们只管她们在酒吧的事,不管她们在外面做什么,那是她们的自由,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很生气,转身走了,背后听到他嘲弄说:“哼,你还以为她们会爱你?”
还有一天晚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我带到她家。她家里没别人,她说她有两个孩子,但是都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非常地醉。
清晨五点钟左右,天蒙蒙亮,我听到外面有人在拧门把。我想,危险!立刻掏出枪对着门打了一枪。女人扑上来抓住我说:“别打别打,那是我孩子。”女人跑过去把门打开,是一个男孩子,15岁左右。幸亏我只打了门,他没有受伤。儿子抱着妈妈,惊恐地问:“妈妈,他为什么要杀我?”他妈妈跟他说了许多越南话,我懂得一点越南话,他妈妈说,因为他喝醉了,我告诉他你不回来的,可是你来得太早了。妈妈让他给我倒茶。我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害怕。”男孩说:“我明白。”
我在她家待了一天,尽量平抚孩子受到惊吓的心。我教孩子说英语,说法语,并告诉他,我们来这里是要帮助你们,不会害你们的。孩子看起来很高兴。我临走的时候,给了女人很多钱,足够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穿好军装,走到男孩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男孩回答了几句话,讲的是越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我吓住了,问女人他说的是什么。女人不肯告诉我,我说:“你要是不告我,我就要叫军警了。”女人说:“儿子说他长大了要参加越共,你是他第一个要杀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