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随翻随摘随忆 能感受得到 , 那块绕在南院上的云,又来了,看着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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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越剧

(2024-01-05 04:53:09) 下一个

 

越剧,美得很。看得次数最多的片子,是越剧红楼梦。把喜欢听越剧《红楼梦》,当作自己的私藏,没人时,哼几句“哭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很动情。

谁把汉语的抑扬顿挫砍头去尾,磨去棱角,使成糯糯温温?是苏杭话。这有点像法语之于德语。

字迹,语音,眼神的观察,比分析“三观”管用。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不假,巧用资源,养出“江南这地方果然人文俱秀”(乾隆语,大意),才是真来斯。听多苏州话,会不断地吃惊当地人听说上审美的细和敏,精和适宜。“灵得哇”,已是天花板级的赞叹。那语境,几分小家碧玉的诧,几分见过精致的殷实人家的矝;“弗要面孔”,去掉“无地自容”的自猥,透出自骨子里的轻鄙。穿过雨,哪怕是滴答滴答的,也叫“冲”,听起来像林妹妹说“你休要胡说!”想随着严肃,却扑哧笑出了声。

是苏杭话,把“要自由”“要民主”说成悄悄话的。

苏州人吵架,当说快了的评弹听。

宝玉“我来迟了”的黛玉灵柩前那么大声,是导演普通话听多了所致。六四期间,苏州街头的游行示威,口号声都悉悉索索的。

苏州话说“好”“冲”“还可以”,听一回,酥一回。林妹妹指着宝玉的太阳穴说“银样蜡枪头”,是千古江南之娇集大成的纳米芯片。

苏州几年,迷一般地找也找为什么什么音到了这儿就往柔里钻,粗鲁的卷舌音一概不留,变轻咬舌尖地轻轻一吐,京腔里第四声的冲劲,在苏州话里释放个净光…. 的原由。没收获,却愈益地迷。

把这些个唱出来,就是越剧。

越剧,怎么唱也唱不“公”。用越剧唱《穆桂英挂帅》《武家坡》《空城计》,怎么唱?一用苏杭腔,一下走到“小轩窗,正梳妆”前。

苏东坡的文学味,七成以上得益于他在杭州的岁月。这味,辛弃疾没有,所以排列顺序为苏辛,不仅是时间先后。

不先天下之忧而忧地犯二,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地拎得清,是越剧大多曲目的厉害之处。不南下,哪来的竹林七贤,清流风骨。而没他们,全像四书五经,秦汉唐宋元明清般的积极分子相,那可真是毀透了中国。越剧骨子里是魏晋,京剧的真嘴脸是秦汉。

在苏州,感受得到,有一种天生与公的“不粘人”气质。真的,记忆中在那儿沒遇到过积极分子。“弄几则小菜吃吃”的惬意,和理想志向,天生的江枫渔火。“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王土之内,苏杭人间,自开小灶。这不是争来的,而是长出来的。《红楼梦》书中的曹氏大寓意,一成越剧,着眼点全落在“刚要入港”,子鹃的丫头戳,秦纨的女人恨,众姐妹心照不宣的盯着大姨妈周期。这在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的地方,活得多准啊!

太热的地方,书潮;太冷的地方,寒窗。只会在苏杭,才会有书香吧。袭人,多俗,可被主子睡过后的反应,都有几分墨味,贴心不交心,更加处处小心。子鹃的识人的尖刻,非喜读《西厢记》的主子身边人不得;黛玉论诗文,厚不及硕博,但说到位的地方,鲁迅张爱玲都引用不豫。越剧,浓浓的私家书房味。这里,没三国,没马列,没习选,最公的书是历代笔记,最私的旯旮处,不定有3A录像。许多越剧红楼梦,碧玉簪,梁山泊与祝英台中的唱腔,真的有把汉人有的那些些个小心思,小心事给天眼了。

曾在同里甪直常熟江阴各镇溜跶,会觉得,这“鱼米之乡”的外面,有层隔离膜,井边,塘前,听得到纯私,纯家子婆的话语。后来读张爱玲,不由地羡慕她会选地儿生。这儿不产生中国最好的文学,还有哪儿?而越剧,是最文学的剧种,也正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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