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五十岁以前,我见到像乔安娜这样的老人,最多会在经过的时候打个招呼,会在听旁人聊起她年龄时用夸张的表情做回应。但今天,她如同磁铁一般吸引了我。
初夏,清凉。晨起小区散步,我便远远瞧见了乔安娜。她坐在车库门洞的藤椅上,前面是老旧的双轮助步车。知道她,是因为前不久社区发来邮件,庆祝老人的一百岁生日。在此前,我似乎并未曾遇见过她,又许是没有用心留意。后来的日子里,我看见了她和朋友散步,在邻居家门前驻足聊天,坐着逗玩别人家的爱犬。于是,我开始关注她的消息,期待着能够认识她。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简单的互相问候和自我介绍后,我们很自然地聊起了天。乔安娜说,她每天早上5:00起床,5:30吃早餐,一日三餐简单规律,还坚持每天冲个澡。我问她,是谁帮助做这些?她回答:“我自己,因为一个人住。”正当我惊讶时,她又说:“我眼盲,正面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从侧面还能感觉到影子。”我愣住了,看着她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一遍遍说着太不可思议、太难以置信之类的话。她笑了,接着说:“你知道吗,我一百岁了,已经活很久了,但上帝还不想让我走。”我向她表示了祝贺,并有幸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艰难困苦的童年,爱她一生的丈夫,可爱的孩子们……听着好像在讲别人,又好像是在讲自己。顿了顿,她说:“上帝不想让我走,可能是因为想弥补我吧。” 我望着她的脸,那是一张多么恬淡美好的脸,没有岁月带来的苦痛,更看不见丝毫的恐惧,如同天使一般。
看她满头银发,我赞美起她的发型。她开心地笑了:“我有一个很好的理发师,尽管我看不见但相信他,这发型一定很好看,我每天洗完澡抹点发胶。”再接着,我们便闲散地聊起了社区,聊起了周围的邻居们,谁家的花儿谁家的宠物。
聊着聊着,她直起了身:“来吧,一起走一圈。”于是,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草坪中间的小道很窄,她却走得不慢,还时不时停下来转过身,要我走在她的旁边以便她能“看见”我。就好像,我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人。
这就是我的邻居乔安娜,看容貌,像八十岁;看走路,像七十岁;看思维,像六十岁。让人骄傲的是,她已经一百岁了,眼睛看不见却透着光,生活曾经带给她苦难,却活出了最美好的样子。
我真正决定坐下来写作,是在遇见乔安娜的第二天。因为她让我明白,人生过得开开心心,才能走得长长远远。写着写着,待到有一天看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如她那般云淡风轻时,我便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