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山卖栗人

去日本旅游之前，久闻岚山秋季红叶之美。鲁迅先生去世前，还想着能否秋游岚山，赶上一季红叶。
 
今年日本天气反常的暖和，我们在十一月中旬到达时，富士山还没有雪顶，为130年首次。对于岚山的红叶，我们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京都预订了岚山观光浪漫火车的票，怀着些期待，怀着些忐忑，第二天踏上了旅程。
 
岚山位于京都西郊，我们首先坐日铁线路到达马崛站，然后徒步前往观光小火车的龟冈站。和京都的人头攒动不同，这儿安宁静谧，田野里残留着庄稼收割过的剩茬，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烟雾。衣着单薄的我，在野外越走越冷，一会儿口中呼出的热气都感觉凝在了空中。这个时候，真的想有一碗热汤喝，浑身就会暖腾腾的。
 
远远的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我闻香而去，看到了一个路边小摊。一位小贩背朝我们，不断翻动着什么。我好奇得伸头过去，原来是炭烤红薯，圆圆胖胖的，一个要600日元。我不由得想起了上海秋风一起遍地可见的“烘山芋”，有点儿失望。
 
这时，小贩回身看到了我。他脸色黝黑，皮肤粗糙，显然是山地人。看到我对于红薯兴趣不大，他突然用中文问：“板栗？板栗？”哇，此时正是日本栗柿季节。听说此时的栗子特别软糯香甜，我大有兴趣，用不合格的日语问价。小贩此时特别热心，但是价格让我大吃一惊：一小包栗子居然要1500日元，相当于十个美金。我们在日本常常吃顿简餐也不过如此价格。
 
在我犹豫之际，小贩急切地望着我，继续用磕磕巴巴地中文宣传着：“板栗，好吃！”将一包栗子递到我面前。突然，我看到了他的双手，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满是小小的裂口。可以想象，他的谋生有多么不易。我点了点头，接过那包栗子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再三道谢。等我们走远了，还看见他在欣喜地挥手，可见这笔生意不容易。
 
在火车站等车时，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棕色的纸包，里面还有一层银色的铝箔，栗子热乎乎的。每个栗子壳上砍了一刀，一剥就开。我把一个不大的栗子放入口中，一股天然的甜渗入舌底，慢慢地咀嚼，糯糯的化开。虽然栗子不多，但是每颗很新鲜，真的是时鲜的佳品。在敞开的观光火车上，冷风吹入，我吃着温暖的栗子，望着半红的枫叶和湍急的保津峡风光，心中也暖暖的。
 
过了几天，我来到京都的闹市区二年坂和三年坂，发现这儿的栗子一样是1500日元，然后，我亲眼看到了烤栗子的过程。他们是用一个像我们童年看到过的爆炒米的机器将栗子加热炒熟的。我记得在那位岚山卖栗子的小贩处没有看到这个机器，可见他是在家里的作坊炒好，专门包装好，来到车站附近售卖的。
 
在奈良的春日荷茶舍我们吃到了栗子点心，在京都的怀石料理中我们品尝了当季的栗子饭，但是似乎都没有岚山卖栗人给我印象那么鲜明。至今，我还记得他“板栗，板栗”的吆喝声和那个深深的鞠躬。

（配图：保津峡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