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s is essentially a tragic age, so we refuse to take it tragically. The cataclysm has happened, we are among the ruins, we start to build up new little habitats, to have new little hopes. It is rather hard work: there is now no smooth road into the future: but we go round, or scramble over the obstacles. We’ve got to live, no matter how many skies have fallen.”
― D.H. Lawrence
重读了这段话,感触良多。劳伦斯写下的这段悲凉感喟,是针对一战以后满目疮痍的欧洲,而在病毒肆虐全球的今天,它依然会引起我们的共鸣。
高中时,我母亲认识的一位剧作家到我们家探望。正好他拿了一件行李从他家去了市中心,路不算远,行李也不算太重,但是大太阳下还是走得气喘吁吁。他不由得感慨:“来日逃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惶惶不可终日矣!”我心中颇以为不逊,放眼四周,阳光灿烂,我们像花朵在祖国的花园里茁壮成长。
我只知道我奶奶逃过日本人的难,途中一个儿子染了痢疾身亡,她整天叨叨那个苦,让我不耐烦。我爸爸有一次做白日梦,要是发了财,是买股票,买房子,还是买美金,他最后说:“真金白银最可靠。以前人逃难都是带着金条的。”我妈哂他:“不改你家做当铺生意的本性!”那时正逢小平同志南巡讲话,谁的心思都活动起来了。我在上海,看着上海经济如东方明珠一般崛起,听着复旦大学的谢百三(厉以宁的弟子)“闲庭信步谈股市”,觉得股票真是好东西,可惜自己没钱买。
及至到了美国,和学院里的几个中国学生一起喝酒吹牛。一位名叫Michael的北京人(她现在是名叫Michelle的佳丽了)喝下一口清酒,悠悠地叹了口气,说:“现在就是张爱玲说的乱世啊!”我们大笑不已,乘着酒兴说:“现在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乱世啊?”当时克林顿执政,经济增长势如破竹,失业率一跌再跌,硅谷的那些人,会写两行代码的都想着公司上市,做百万富翁。没人想到即将到来的dot com bust和不久后的911。
去年十二月我回中国,参加了侄子婚礼和母亲寿宴,真的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好一片祥和景象。在往前,哥嫂秋季来美国,看着西雅图市里到处是起重器、吊塔,说特朗普的经济搞得不错,美国基建欣欣向荣。
一个季度过去,真如莎翁在《暴风雨》中所说:“好一个勇敢的新世界。”我们原来对于世界的认知被完全推翻。就是对于一个月前的认识也经不起推敲,甚至是每个星期,每一天都发现世界不一样了。本来我还在说雪花要有飞舞的自由,今天看到小区里车辆进去出来,邻居们嘘寒问暖,觉得世界现在还如邮箱那儿的樱花盛开,但是马上可能一片片如樱花凋零,如雪花融化。在美国,隔离措施简直是个笑话--自我隔离(self-quarantined)的人随便乱跑,家人照常上班上学。今天有个同事说她周末去参加了一个室外婚礼,大家其乐融融。佛州海滩照常下饺子,年轻人的公寓里派对不断。这个时候,忽然觉得想呼吁一下英斯利州长学学中国模式,赶快封城吧!
在乱世,我们并不能做什么,只能囤货。网上东西越来越难买到,送货期限越来越后,运费越来越高,我总是多给小费,希望能有帮助。朋友已经在用童子军的经验制作压缩蔬菜等备战备荒了。我们没有这些储备,真的到了乱世,“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虽然现在打击囤积倒卖的政策出来了,但是如果真的哪一天乱了,大家只好自保吧。。。电影电视看多了,white walkers, dead walkers无不触发我们的想象力,而对于末日的恐惧谁能够摆脱?在死亡的阴影下谁会不颤栗?通灵如马丁路德,在女儿抹大拉去世后,还是说:“这种感觉多奇妙。明明知道她和上帝在一起,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忍不住伤心,忍不住流泪哭泣。”
人类有多少乌托邦的幻想就有多少末日的恐惧。看到电影Apocalypto的结局,才明白了电影名字的意义。在二十世纪的初期,曾经有人预言牛顿的经典物理学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只有天边两朵小小的乌云--后面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而现在,我们是处于乱世吗?我们能够构筑自己的小巢安然生存吗?还是和大陆一起沉沦?
最后感谢:多年好友Mike的外科口罩顺利送到,给我们疫区人民很多支持,真的是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电视剧《老农民》里说:盛世置地,乱世藏金,而现在口罩才是我爸口中说的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