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听老爸提起才知道冀朝铸去世了。冀朝铸是著名的翻译家和外交家,曾经做过联合国副秘书长。这里有篇纽时中文版的短文介绍:https://cn.nytimes.com/obits/20200507/ji-chaozhu-interpreter-for-china-during-nixons-trip-dies-at-90/。
以前老爸经常谈起冀和他们的友谊,这里就是冀去世后老爸写的一小段回忆:
说实话,我与冀算相当熟识的。1965年夏,咱们翻译室与翻译队几十名刚入部的年轻人被派到湖南浏阳参加社教运动(即四清运动),冀到1966年初春也来到浏阳,而且分配到我们工作组,还与我在同一家贫农家吃住,我们俩还睡同一张床,只是两人头在两个方向,互闻臭脚丫子味儿就是了。有人说冀睡觉时必须把眼蒙上,有时找不到衣服或毛巾之类的,往往臭袜子也可用上。对此我可以作证,绝对属实。我后来出差美国和常驻纽约总领馆期间多次与冀会面,如果是他来我住的地方,我就会马上回房间取两三副眼罩给他,因为我当信使时总是坐头等舱,眼罩每次出差必然得一堆。我每次给他,他都一再感谢,因为眼罩这类小物件没有地方卖。1966年4月初,我们工作组所在的生产队意外死了一个地主分子,头部泡在水塘里,村里人把尸体拖上岸,一看头上有用刀割开一个大口子,头皮耷拉下来盖住了一只眼。工作组认为有他杀的可能,分配大家轮流看守现场,我离得近,负责下半夜,老冀也自告奋勇和我搭伴。谁知4月初清明前后正是下大雨(当地人称“灌塘雨”)的时节,那天晚上大雨如注,电闪雷鸣,我和冀坐在一个离现场没几步路的小山坡上,任凭雷电在头上咔咔炸响,瓢泼大雨顺着腰往下流淌,我们既害怕雷电击到我们,又怕现场出事,还得不时往下走几步掀起一张破竹席看看尸体是否还在原地。幸好天蒙蒙亮了,雨也小了些,我们俩才觉得又饿又困。说实话,我和老冀的友情真的是经过磨练了。后来我在纽约总领馆结束任期前,给他打电话告辞,他不在家,他孩子接的电话,傍晚他就从佛罗里达给我回了电话。在整个WG期间以及以后,我与他接触不多,直到本世纪初,记不清哪年了,在钓鱼台大草皮上举行外交部离退休干部秋季聚会时,我见到了他,甚是高兴。我问他离开纽约干什么去了,他说去太平洋一个小岛上当大大使去了,说完大笑。听得出来,他是有怨气的,但背后的原因我就不甚明了了。
后来我常去美国探亲,在那里我断断续续看了几眼冀的回忆录,一看便知这是别人捉刀代笔替他写的,不仅说话语气不对,用词也不对,更与我知道的一些有关WG的事实也对不上号。这里有可能是他自己思想有想不通的地方,也可能带笔者加入了自己的私货,而冀又没有去矫正的想法。
斯人已去,就让他快快乐乐地走了吧!
1972年2月21日的这一瞬间被无数镜头定格。第二天,站在周恩来身后那位高大的翻译——冀朝铸几乎出现在美国所有的报纸上。
奇怪的是,在中方发表的照片中,周恩来的身后却变成了王海容,原本是冀朝铸的位置变成一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