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乡有句土话,形容做什么事不顾后果叫做“拚西(死)吃河豚”,而事实上每年也总有人吃河豚中毒死亡的,于是大有令人谈豚色变之感。我小时候见到过河豚,那东西生气起来会鼓足了气,变成圆鼓鼓的像气球一般,甚是有趣,也挺可爱。可哪知隐藏在它那可爱的外貌下却是个冷血杀手,因此市场上发现有河豚出售就会被没收。我们家乡有几个乡镇靠近长江边,每年河豚起时总有人偷偷的“拼西(死)吃河豚”,于是也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好汉命丧于口腹黄泉。我小时候从未吃到过河豚,却吃到过外形很象河豚的鲃鱼,不过其体型较小,形态倒是十分相象,但无毒。当年价格很便宜,现今有的饭店里在卖,那名称叫“鲃肺汤”,声价早巳不菲了。说起这“鲃肺汤”名之由来还与乾隆爷有关,据说乾隆有次下江南,在苏州木渎石家饭店吃到一道当时叫“斑肝汤”的美食,他把飘在汤面上的肝当成了肺,于是指肝为肺命名了这道菜。因是出于皇帝金口,于是以訛传訛的就流传下了
我第一次吃到河豚巳是一九七0年了,当年我在邻近县的一家中心医院工作,那天晚上做了两台急诊手术,手术结束后我们参加手术的所有人员包括麻醉、护士都被告知去食堂炊事员邵师傅家吃夜宵。路上外科主任轻轻地告诉我,他为大家准备了河豚。我一听大吃一惊,他安慰我说,别怕,邵师傅有几十年烧河豚的经騐,从未出过事,放心去吃就是。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到了邵师傅家,邵师傅巳经烧好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河豚,邵师傅自己先盛了一碗当着我们的面吃光,大约隔了五分钟后再给我们各人盛了一碗吃;我心中直嘀咕,这师傅咋这么拿大,后来才知这吃河豚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烧的人得先吃,吃了后没问题才能给其他人吃,原来是把自己先做试騐品啊!那晚这河豚的香味和鲜味一直未能忘怀。据邵师傅介绍,说烧河豚的诀窍在于一个烧,就是一定得烧得很熟,而且在烧时使用的铲刀筷子等都得放到锅内一起煮,否则那上面沾上生的河豚不小心吃到就会中毒。他又告诉我们说河豚的肝毒性最大然而也是最味美,老吃河豚的人一上台就会寻找它们;另外河豚的皮上布满了肉刺,如同砂皮,所以吃皮的时候得翻转来,把有刺的那面卷起来吃。据说河豚的皮吃了能治胃病(作为医生,我对此可不敢苟同)。
自那次吃过河豚后,此后一直未能再尝河豚美味。到了九十年代,有的饭店开始有河豚这道菜肴了。我因那次吃河豚留下很深的记忆,所以也去吃了,但一吃之下,甚为失望,其味道大打折扣,远不如我印象中的鲜美。后来得知现在饭店里卖的河豚都是人工饲养的,虽然毒性减了许多,不过仍然有毒,所以只有经批准的饭店才能供应,而且这烧河豚的厨师还得有上岗证才行。也许是毒性减了的缘故吧,这饲养河豚的味道就差了许多,再没有“尝过河豚百鲜无味”的感觉了
关于吃河豚自古以来有不少趣闻,我曾见过一则笑话。说是某刺史一天与四个朋友在一位朋友家赴宴,这位朋友家摆出了河豚招待,主客六人各各举筷大嚼,不过各人心中不免有些怕中毒。忽然有位客人突然口吐白沫,大家都当他是河豚中毒,于是赶忙给他灌粪汁。其他五人为怕中毒,于是予防为主,各人也捏着鼻子喝下一杯粪汁。不久那位先前“中毒”的客人醒了,觉得自己满口粪臭,知被人当做中毒而灌粪汁之事,不禁有些懊恼地说,他素来有“羊头疯”,不时会发作。当得知其他几位也为予防中毒而尝了粪汁的美味,才稍稍消了气,大家在大吐了一场后相视而笑。这笑话有些臭气冲天,还是欣赏古人咏河豚的诗句吧,其中苏大学士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早在我童年时代就巳熟知,虽说当年并不知河豚为何物。苏大学士不愧为美食家,那名闻遐迩之“东坡肉”就是他首创,若放在今天一定可申请专利了。他在被贬惠州时有诗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作岭南人。”又一日食荔枝时,即有诗“似闻江瑶听玉柱,更喜河豚烹腹腴”。关于那句“拼死吃河豚”据说亦与他有关。宋人孙奕撰《示儿编》载有一则他老人家吃河豚的轶事。话说苏东坡謪居常州时,当地有家人家烹制河豚有秘方,就想请苏品尝,无非是请苏赞赏几句吧。谁知苏学士只顾埋头大啖,不置一词,主人不免有些失望;当此际,只见他打了个饱嗝,忽又上筷,口中大赞:“也值得一死!”令主人大为高兴,于是“拚死吃河豚”这句话就传了下来。当然苏大学士除了满腹美味外,还有朝云说他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朝云去世时他很伤心,专门为她建了一个“六如亭”,亭上还题了“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亲”的楹联寄托思念之情。
说了一些关于河豚的事,若是您未尝过此美味,有机会来到我的故乡,不妨去尝尝,当然现在不必要去“拚死”了!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