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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宁夏花儿叫《泪花儿把心淹了》,曲调悠长,词意惆怅,颇似远古的回音。歌词大致如下,“走咧,走咧,走远咧,越走越远了。心里象刀子者搅乱了,眼泪的花儿把心淹了。褡裢里的锅盔者轻下了,心上的惆怅者重下了”。这首花儿据说出自王洛宾之手,我常听不厌,每听必思忖,往哪走?后来想明白了,往哪走?还不是一路向西。去西天取经,怎是大唐的首创?从夏商就开始了,一走就是四千年。
一般认为,苏美尔文明(Sumerian Civiliazation 4000 BC – 1800 BC),古埃及文明(Egyption Civiliazation 3315 BC – 330 BC),和哈拉帕文明(Harappan Civiliazation 3000 – 1300 BC),和华夏文明(Chinese Civiliazation 3700 – 206 BC)是东非和亚洲地区率先崛起的四大远古文明。下图为西方学界普遍接受的文明时序,红色区间的划定以青铜器的使用为标准。从时间顺序上看,苏美尔文明在先,古埃及和哈拉帕文明紧随其后,华夏文明稍晚,相当于前三者灭亡后,于东方崛起的新文明。当然,对于文明的起点,学界意见并不一致,一批中土学者试图将华夏文明的上限往前推。然而,他们无法否认的是,龙山文化距今约5000 - 4000年,是新石器晚期。新石器晚期是青铜器文化的形成期,铜石并用,而龙山文化的标志型器物是黑陶,而非青铜。这就是说,再怎么往前推也推翻不了“日落西山,复出于东”的大格局。
同意你第一段前半部分的论述,但后面的“在中国起初是用结绳记账”有以偏盖全的嫌疑,况且结绳记账缺乏考古实证的支持。
“人类历史少说十多万年,为什么只有那BC3000前后那段时间突然出现了文字,而且都出现在地球上农业最发达的地区。”这个问题非常好。人类的某项技术,比如农耕,突然出现,导致文明突变。有限地域有足够多的食物,人类有可能聚居,聚居产生城市,城市需要管理,管理需要文字,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能你我对“短时间”,“突然”的理解不同。目前可以确定,西夏,韩文的创制都在四年左右。我称之为短时间。但从岩石,陶罐上的刻划,结绳,tokens到系统性文字的自然演化,恐怕四十年,四百年都不够。两河地区从农耕开始到Ubaid,历时两千年,从Ubaid的聚居到Uruk的城市化,又是两千年。也就是说,从散乱的符号到系统的文字,至少经历了四千年。与十万年相比,四千年如白驹过隙,但与四年相比,那可不是短时间。
汉简的钉头字远非孤例。看看金文里一到四的写法,味道实足的钉头字。日后撰文会举更多实例。
另外,关于华夏不见泥板,我也心存疑虑。可能与物质环境有关。两河多泥故用泥板,埃及多papyrus故用纸,华夏多竹木故用简帛。在华夏,简帛代替泥板,有物质环境的保障。说得通吗?
这就解释了人类历史少说十多万年,为什么只有那BC3000前后那段时间突然出现了文字,而且都出现在地球上农业最发达的地区。
《遣册》我刚才看了,那些横笔确实像丁头字。但好像也只有横笔。再说那已经是汉代了,离苏美尔时期也实在太远。所以一个孤例难以证明什么。
希望能继续讨论,共同开阔思路。
这样挺好。我不介意思想碰撞,碰撞能出思想火花。
William Boltz的观点适用于日韩西夏类的scripts,一个底层语言可以有多个scripts与之对应,如蒙古语。这些scripts可以在短时间内发明,但自源性文字就没有那么快了。设想,从绳结或泥筹到文字的过渡岂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
现象显示,给华夏带去文字的不只一个文明。《象形文字的连续性》一文试图展示苏美尔,哈拉帕,与华夏象形字之间的连续性,《柏拉图给我们的启示》一文试图展示苏美尔,古埃及,与华夏象形字之间的连续性。在先进文明的移民到达华夏之前,那里应该已经有了某种原始的文字,我们见到的成熟的甲骨文,金文等表现出某种融合。既然华夏文字由楔形文字为母,母文字发生变化,子文字自然会跟进。这应该是一走四千年去西天取经的一部分。目前,我只能描述现象,还不到提出假说的程度。
说点实在的。看过马王堆汉简《遣册》吗?如果没有,建议你看看。那上面的字起笔往往藏锋或顿笔重按,收笔每每出锋,形成“钉头”,摹仿楔形字的痕迹非常明显。隶书的燕尾,楷书的撇捺,也都保留了“钉头”的形状。日后会有专文讨论“钉头”字。
现代的很多古文字研究者如 William Boltz(鲍则岳)都认为,文字是一种发明,是短时间内形成的,而不是某种进化演变的最终产品。这一点也供您参考。
您说汉字像楔形字更多,后期的楔形字已经抽象度很高,很成熟了。没有理由到汉字那里又重新从最原始的象形开始。把楔形字带给华夏的一定是熟悉两种语言的,为何不将成熟的楔形字直接用于汉字,就像阿卡德人、巴比伦人、亚述人,虽然语言都不同,但都是直接将楔形字搬来用的。文字抽象化之后,一般都不会倒退到原始状态的。而且最早的汉字,不管是甲骨文或金文,都没有一点楔形字的痕迹,金文数字 反而有绳文的痕迹。
声明一下,以上这些绝不是抬杠,而是诚心交流请教。对古文字有兴趣的人不多,难得碰到一个,所以会说得多些。
我喜欢平等交流。不妨多说点。
不记得在哪里我曾说过,华夏文字象图形字(proto-cuneiforms)的少,象楔形字(cuneiforms)的多。这暗示,华夏文字向楔形字的借鉴可能是一个长达千年的过程。比较过一定数量的字后,你自会得出这一结论。
我把六书分为两组,{ 象形,会意,指事,形声 }为一阶规则; { 转注,假借 }为二阶规则。一阶规则是造字规则,前三者造原子字符,形声造分子字符(该规则与苏美尔语的case markers和拼音化改造有关)。二阶规则是使用规则,应该是有华夏特色的规则。但六书并未穷尽造字方法,楔形字里常见的{ 叠加,对顶,交叉,立方 }也见于华夏文字,详情参见《堆叠造字法》一文。最能说明问题的当数会意字,无形可象,却有字可象。改天另起一文,专门比较一组会意字,see if it makes sense to you。
苏美尔和埃及文字跟汉字一样,都有“六书”。六书不但是文字的结构类型或造字方式,从中也可以看出文字的一些进化过程。从象形开始,然后是会意、假借,最后是形声。苏美尔、埃及、汉字这三种自源文字都可以见到六书的独立发展途径。
我对汉字了解得多一些,苏美尔文字只知道一些皮毛,这些问题只是请教。
视野有限,很少读墙内学者的东西。有兴趣一读。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在《象形文字连续又如何?》一文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当你或拱玉书比较过足够多的会意字之后,你们可能会改变说话的口气。毕竟文字比较靠实证,缺乏底层工作的理论终究是虚的。
乍看Ramses诸世的石雕,感觉个个貌如潘安,乍看Gudea的石雕,感觉面似彝族头人。人物雕像不会说谎,也不掩饰人种的近似。这种相似性所产生的感觉既模糊又微妙,一经挑战便会动摇,一经附和便会加强。看多了,信心才会坚定。
我瞎说而己,考古只学了一学期,全还给老师了,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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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公园 发表评论于 2024-07-20 07:3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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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如果汉字西来,不可能凭空而来,而是写在书写材料上带过来,这种书写材料也一定会跟文字一起传承下来。苏美尔的楔文是刻在泥版上,但汉字从来没有这样的传统。
首先感谢你的绳结说为我打开思路。直到目前,我仍感觉金文里的肥笔与绳结的相似度高到不容断然否定。只是,仅凭这一点就认为“汉字是自源的,从结绳过渡而来”,联系太过单薄,英语里叫thin air。Thin air可以让人警觉,但不足为凭。在我看来,暂时悬置为好,等待更多旁证。
至于书写材料,你的疑问的确在理。泥板不怕腐蚀,哪怕挖出一块也行。可惜,一块没有。是不是有这种可能?象形文字向东方传播的时候,已是泥板与papyrus并用的年代。有不少亚述浮雕表现两个阉人听写,一个用泥板,一个用布帛。华夏与两河相隔万里,无论走海路还是旱路,泥板都太过沉重,不易携带。楔形字更有可能是跟随布帛传到东方的。但布帛容易腐烂,所以我们能见到的多为保存于甲骨,陶器,青铜器之上的文字。当然,这一推测也属于thin air。
不过,字形的相似性已不是thin air。到目前为止,已找到2,200个字例,已经超过日文当用汉字的1850,日后会有更多。我的主要论据是建立在字形相似性上,不受介质影响。而且,大面积的相似性不容以偶然性为由而轻易否定。
再者,如果汉字西来,不可能凭空而来,而是写在书写材料上带过来,这种书写材料也一定会跟文字一起传承下来。苏美尔的楔文是刻在泥版上,但汉字从来没有这样的传统。
无法否认。之所以取其图有两点考虑,
一,该图与德国文字学家对世界书写系统的发展所作的树形图基本吻合;
二,佩服其对哈拉帕印章的深入研究。
是不是有点爱屋及乌?
这符合考古发掘所揭示的现象,三星堆的青铜器远比同期的中原器物精美,阿卡德王Sargon(2334 BC – 2279 BC)的头盔精美程度又在三星堆器物之上。逻辑的结论是,高新技术源头在西,水往低处流。
您是有心人。我深知自己给不出精确的断代,对夏商周断代又将信将疑,故广采满足自己需要的年代。图来自西方学者Dennys Frenez,各文明年代数来自wiki。大概满足示意的需要,意思是文明西来。同意你“更西更强”的判断,落的是具体的苏美尔文明,其更强的后继被简略的叙事给掩盖了,日后将起专文澄清这一点。
东地中海新月沃地文明的确是在三千年前,不明原因地衰落了。不过人家已经文明了至少三千年,而且是同时期可考的唯一人类文明。也算是够本了。
其文明扩散后,往西坐船走出了希腊罗马文明。往东骑马有了波斯古印度,由传出殷商三星堆文明。所以什么西落东起,完全扯淡。人家只是更西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