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曲折移民路超出想像

拙作《我的樸實心聲》刊登後，電郵纷至沓來，迄今已逾50封。來函的讀者最年長者八十多歲，然而最多的還是我的同代人，正應了文中一句話：「生於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這輩人的生活道路，總是需要有人來寫的。我希望這本小書，會在同輩人中找到知音。」最令我感動的是，有的讀者談及自己和家庭是如何來到美國的。其中兩位經歷之曲折，大大超出一般想像。

M先生1944年生於大陸，後隨父母去臺灣。M先生大學畢業後來美國繼續學業，卻「突發異想天開之夢」，1971年千方百計去了大陸。他滿懷報效祖國的熱情，殊不知當時大陸正值文化革命，副統帥林彪出逃、民不聊生。來自大陸現居紐約的移民中，仗著水性抱著幾個籃球渡海遊到香港者有之；晝伏夜行八天七夜歷盡艱險逃出者亦有之。M先生卻反其道而行之，去蹚大陸那趟渾水，以今天的觀點來看，是否有點不可思議？他在大陸21年，目睹實情及種種怪狀。好在他還能全身而退，1992年再來美國，定居至今。回憶起那段曲折經歷，M先生不勝感慨。

M女士一家的經歷更曲折。她的父親M老先生1938年來美留學，1943年投筆從戎參加美軍，官拜上尉，為反法西斯戰爭做出貢獻。二戰後他在美國繼續博士學業，同樣出於報效祖國的熱情，M老先生1949年3月攜妻女回到中國。須知那時大陸烽火連天，國共雙方正打得難解難分。如今想來，M老先生彼時此舉是否有點不可思議？這也就罷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於中共建政後的1950年11月輾轉跑去臺灣教育廳任職。而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竟於1951年冬又從臺灣回大陸。其實他是認事不認黨，他認為哪裡能為祖國貢獻力量，他就去那裡服務，與黨派無關。然而有句話在等著他：「你不關心政治，政治可要關心你。」這之後他的經歷就毫無懸念了：先被清理出教師隊伍，又被發配農村勞動改造，再去公共浴室當洗澡工。一位老留學生、反法西斯戰士，遭遇至於此！他的長女M女士1947年生於美國，文革期間被發配內蒙古草原11年之久。後來靠其父美國老友的幫助，重新辦理了出生證，終於來到美國。

由M先生與M女士的移民路，我不禁想到，現在生活在北美的同輩人和上輩人中，許多人生於大陸或臺灣，是什麼樣的原因，是什麼樣的機緣，使我們得以殊途同歸，現在聚集在星條旗或楓葉旗下？在我們的移民路上，有過多少曲折經歷、發生過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