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睁开眼睛惊喜地看到几段语音留言,是远在日本的渔儿。
二十多年前初出校园年轻的我们曾经在国内一家国际公司共事。几年之后她撇下家人义无反顾地一个人去了日本求学工作,我和先生带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移民到了加拿大。
一次回国和老同事的相聚偶然把我和渔儿用微信联系了起来。共同的海外经历让我们开始关注对方的朋友圈,看到了以前不太了解的更全面的彼此。比如渔儿在我的印象中直爽好胜,快言快语,说话不饶人,如今看到她持之以恒地练习毛笔书法,学习插花,才感觉到她内心精致细腻的一面。
渔儿说她向我汇报完成了我交给她的任务,去见了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位日本老领导老同事山本先生,并转达了我的问候。
山本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慈善自律,热爱工作和生活。他在公司院子里走,看到路边花丛里的一张废纸,会习惯性地低头捡起扔进远处的垃圾箱。每个月他固定拿出工资的一小部分放入自己专门设立的慈善账户,伺机捐助给需要帮助的人们。他喜欢跟我们年轻人在一起,周末会召集我们一起吃饭,打保龄球。他从不说教,可他的言谈举止却默默地影响着我们。
渔儿说老先生看起来健康利落,虽然已是将近80岁的高龄。孩子们都已经独立成家,退休后和老伴两个人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渔儿这次送给他两张花展的门票,他欣然接受。
我听了为老人家高兴,美好的心灵和规律的生活习惯是健康的基础,这也正是我想象中山本先生晚年应有的样子。他让我想起美国著名乡村歌手Reba McEntire写给离世的父亲的一首歌《 The Greatest Man I Never Knew》。 山本先生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日本老人。
渔儿说山本先生也问了我的近况,她转达说我们一家小三口生活得很安心,不象她如今三个人在三个不同的国度各自打拼。
渔儿去日本时她先生在国内就已经是公司高管,事业风生云起,选择了留在大本营而没有随她一起去冒险。从小就被送到私立寄宿学校的儿子性格独立,学习优异,跟她到日本读了本科,研究生,又很快一个人转战新加坡攻读博士学位。
春节的时候渔儿找我聊天,我们也正是在那一次聊到了山本先生。她说住得不远,不过平时也很少有机会见面。我让她见了山本先生代我问好。
渔儿说她一个人在日本过节,当时国内疫情封锁刚刚开放,正是感染高峰期,国内的先生让她不要回国了,接受上次回国的教训,不够折腾的。我问她有没有去过新加坡看儿子。她说从来没有,怕去了给儿子添麻烦,影响儿子的学业。
她的声音里有些孤独。喜欢渔儿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真实,从来不去刻意伪装掩饰自己。
人到中年了,我感觉渔儿目前的状态有些辛苦,还是希望她和先生至少能放弃一些东西多生活在一起。不过人各有志,命运自有安排,习惯安心就是福。山本先生也是半生都被公司派驻海外工作,退休后才和老伴团聚。东方的传统文化里似乎事业总是排在家庭的前面,中国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日本文化里似乎这点更甚,记得我们公司当时的美国员工美国总部都是负责老婆一起跟过来生活,而日本的职员则都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
这两天多伦多又下雪了。白雪覆盖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洁净纯美。门口大树上有两个鸟窝,窝顶都覆盖了一小撮白雪,象我们的房子。每次出门都禁不住多看几眼,想象那两个静静的小窝里面的情景,是大鸟小鸟窝在一起抱团取暖,还是小鸟已经离巢高飞,一只大鸟在里面自娱自乐?
无论如何,都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