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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次去德国旅行,我可能会错过今生看到的两个最浪漫的地方:波茨坦的无忧宫(Schloss Sanssouci)与慕尼黑的新天鹅堡(Neuschwanstein Castle)。
这两座宫殿,一北一南,建于不同的时代与地理背景,却都散发着极致的浪漫气息。它们的创建者,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II)与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二世(Ludwig II),虽然都是热爱艺术与诗意生活的国王,但个性迥异,命运亦不相同,恰如他们为自己建造的皇宫所呈现出的两种浪漫,一种是哲人的清醒梦境,一种是诗人的忧郁幻象。
无忧宫本身不大,建在葡萄园的山坡上,淡黄色的外墙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暖的光。它的名字“Sanssouci”来自法语,意为“无忧”,这也是腓特烈二世对生活的向往:远离宫廷的喧嚣,追求思想的自由与艺术的滋养。他是一位战略家与思想家,既能治理国家,指挥打仗,又酷爱哲学,音乐和法国的文化。伏尔泰曾经长期在无忧宫内居住,与他讨论哲学和政治,巴赫曾在无忧宫为他弹奏钢琴,他自己也会谱曲,演奏长笛。他的浪漫是一种理性的诗意,是对古典与秩序的赞美。
在无忧宫的一间展厅里,我还看到了一幅颇具现代风格的画像--那是画家为这位普鲁士国王所作的肖像。色彩大胆,线条张扬,却反而突出了他沉思的神情和复杂的气质。让人忍俊不禁的是,这位后来以“哲人王”著称的君主,年轻时却因为过于沉迷于文艺和哲学,而疏于兵法学习,结果与他那位严厉的父王爆发激烈冲突,一度差点被剥夺继承王位的权利。
在他的领导下,普鲁士军队在七年战争中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场胜利不仅巩固了普鲁士在欧洲的地位,也成就了他“哲人国王”的名号。战后,他决定在无忧宫旁兴建一座更加宏伟的新宫,用以展示国家的富强与荣耀。这座新宫规模远超无忧宫,外观气势恢宏,内部装饰极尽奢华,被誉为“德国的凡尔赛宫”。然而他本人其实几乎没有在新宫居住。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更像是一种象征--它代表着国家的理性秩序与辉煌战果,而非君王个人的享乐。
每根柱子都镶嵌了各种颜色的贝壳和晶莹透亮的天然岩石,做工之精细令人赞叹。
印象深刻的还有新宫后面那一片辽阔的野生公园,过去曾是皇家禁地,如今成为普通市民日常散步、骑行的乐园。我站在那里欣赏了半天,穿梭在自行车上的姑娘小伙,跑步健身的大叔,推着童车散步的年轻妈妈... ...每个人都恰如其分地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构成一幅美好的画面,令人感慨万千。
令我震撼的还有公园一角的一座中国茶室——金碧辉煌,雕铸了西域风格的各种中国人物造型,非常精致逼真,看得惊喜亲切。我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夕阳洒落,照在金色的雕饰上,如梦如幻。坐在夕阳下的长凳上久久不舍得离开。
相比之下,新天鹅堡则是另一种风格的极致。它坐落在阿尔卑斯山的山腰处,宛如从童话中冒出来的梦境。
这是从对面的玛丽安桥(Marienbrücke)上拍到的新天鹅堡。这座桥是国王专为他的母亲建造的,如今成为拍摄新天鹅堡的网红打卡点,需要先爬到半山腰,然后排长队上桥。
这是后来站在新天鹅堡的露台回拍的对面的玛丽安桥。它们互相对望,相得益彰,各成风景。
一个可爱的小插曲 -- 我们到玛丽安桥头的时候遇到一群小朋友,冲我们兴奋地喊“こんにちは”!
LG冲他们摆手笑:“こんにちは!さようなら”!
小朋友们开心极了。
我捅捅LG窃笑:这是你唯一会说的日语吧?
他也笑,说不想让小朋友们失望。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被小朋友们错认为日本人。
上山下山如果需要,可以预定公共汽车。下了桥又看到刚才那群可爱的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等车。
那天蒙蒙细雨时断时续,我们虽然没有带伞,但还是选择没有坐车,在小雨的滋润下沿着山道慢慢欣赏一路的风景,远山含雾,朦胧优美。路上看到两位打伞远眺的游人,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忍不住偷拍了一张。正所谓赏景的人自己也成了风景。
路德维希二世从小性格内向、梦幻,沉迷于音乐与诗歌。他不擅政务,却醉心于创造梦境。他建造新天鹅堡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歌剧、为了瓦格纳、为了童话。
城堡的主客厅有一幅非常耀眼的巨型壁画:画面展现了天鹅骑士罗恩格林(Lohengrin)乘着天鹅拉的小船,抵达安特卫普,保卫公爵的女儿并与其相爱的故事。这个故事来自德国作曲家瓦格纳创作的一部浪漫主义歌剧《罗恩格林》,是路德维希对天鹅骑士的身份与命运的认同,也是他对骑士理想的幻想化再现。
客厅完全以这个传说装饰,墙体彩绘、天鹅刺绣、丝绸窗帘都围绕着天鹅的主题布置。站在那里,我好像都能听见远处隐隐约约的钢琴曲与歌剧的回响,仿佛国王的幻想世界就在面前。他把自己与罗恩格林相认,把骑士的孤高与忠诚镌刻进宫墙里,也镶嵌进自己的灵魂。
他的浪漫是不合时宜的,甚至带有一点悲剧色彩。他后来被认为精神出了问题,遭到强行废黜,不久后被发现与一起散步的医生双双在湖中溺水身亡。童话国王就这样用神秘的方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愿去了他幻想的童话世界。
城堡在他走后就搁置在那里,一直没有完工,许多墙面上的绘画只留下了轮廓而没有上色。
我们在城堡中的茶餐厅用下午茶稍歇,餐厅的墙面就有很多这种未完成的画作,看着令人唏嘘,也很有趣味。
下得山来,我们站在蒙蒙细雨中等巴士回城,抬头看见云雾缭绕中的这座童话般的城堡,感觉比从山上看更浪漫迷人,像是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归来的梦境主人。
这两位国王其实并不生活在完全相同的年代。腓特烈二世生于十八世纪,是启蒙时代的产物;而路德维希二世则活在十九世纪末,帝国与工业的时代。但他们都选择用建筑书写自己的灵魂,用诗意对抗现实的重量。
一种是无忧的哲人浪漫,一种是梦幻的诗人浪漫。这两天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纠结在两种浪漫之中,一直在问自己我更偏爱哪一种?
我最终还是觉得:无论是哪一种浪漫,它都应当回归现实的土地,去照亮我们真实的生活。我们可以为浪漫而生,把日子过得绚丽多彩;但不该为浪漫而死,成为它的牺牲品。正如那位沉溺梦境的巴伐利亚国王——一位诗人般的灵魂,他留下了一座未完工的城堡,却悄然离去,没有带走一丝云彩。
德国的巴洛克音乐也是可以非常浪漫的。哈哈。
【无论是哪一种浪漫,它都应当回归现实的土地,去照亮我们真实的生活。我们可以为浪漫而生,把日子过得绚丽多彩;但不该为浪漫而死,成为它的牺牲品。】
好秋是浪漫的哲人。
文笔优美,情感真挚,历史与现实交融,好秋有浪漫主义的情怀和旅行者的感性。片片也很赞,尤其喜欢这张“每根柱子都镶嵌了各种颜色的贝壳和晶莹透亮的天然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