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的父亲死得很安静。没有痛苦,没有挣扎,那天风大,尘土卷进院子,厨房的窗户哐哐作响,父亲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村里人都说:“哎,这人走得轻省。”
只有李母亲哭得眼都肿了。
李那年十七岁。
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死”,却并不害怕。
父亲脸上竟有一种久未出现的轻松。
多年后他才懂那是什么。
那是放下了活着这件事。
人活着像被线牵着:
责任的线,羞耻的线,欲望的线,别人眼光的线。
像草坪上缠绕骷髅骨骼的长草——
没有断,但一直勒着。
而死,就是剪断。
不是断头,不是消失,是归位。
那天夜里,李在水龙边想起父亲的脸。
想起夏夜中母亲讲的故事,弟弟的笑声,蚂蚁搬米,雨落屋檐。
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竟突然如此干净。
他明白了:
死亡不是敌人。
恐惧才是敌人。
而恐惧,大多来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