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先出的手。两只红包,一只给彬彬,一只给然然。有说头。小桃笑呵呵地,“这样好,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叔侄年纪差不多,以后一起上哈佛。”
这正是念巧的愿望。小桃明着说了。念巧道谢不迭,连忙掏出一只更大的红包,塞到豆豆怀里,笑道:“大嫂,您这财力实力,养个娃儿跟玩儿似的,豆豆真好命,遇到这么个好妈。”说的恰也是小桃想听的。
彤彤也从床头摸出个红包,许是别人给然然的,她就当是自己的,转赠给大伯母和豆豆。小桃喜滋滋地,过去总是她给别人娃儿钱,现在她也有娃能收钱了。虽然她不在乎这点钱,可在乎这名分呀!感觉不一样。人,不就活一个感觉么。
两家扯平闹好。亚玲也掏出俩红包,一人一个分了,讪讪道:“姑姥姥二姑没本事,别见怪。”她那红包比小桃的可就小多了,跟念巧的更不能比。
老妈给了。桂圆这才站出来,从皮包里拿出两只红包来。念巧、小桃异口同声说不要。桂圆坚持,“桂宝免了,我得给,成家立业了,就是独一户,我不单为我自己,还为齐进给。不给他得批评我。”
小桃和郝彤只好收了。
念巧不识趣,笑说:“桂圆,加把劲,我们想给钱,你得给咱机会呀。”桂圆脸刷的红了。最怕听的那句话,到底还是来了。她就是准备一年,临场还是不适应,顿时兵荒马乱。
冠峰季鹏桂宝进来。冠峰说走。亚玲和桂圆也要告辞。冠峰和小桃前脚走。季鹏非要让亚玲把大哥送的灵芝拎着给奶奶,桂圆和红枣给桂圆。又对桂圆说:“吃什么补什么。”桂圆一肚子委屈烦恼,听了小舅的话,更是一头雾水,她叫桂圆,吃桂圆,怎么叫吃什么补什么。
季鹏见她迷惑,解释道:“桂圆不是有个小核子么,你也早点有。”代桂圆立刻太阳穴发胀,眼冒金星。
桂宝开车送亚玲和桂圆回去,亚玲先到,下了车,桂圆说还要去学校看看。亚玲安慰女儿,“别想太多。”桂圆坐副驾驶位子上,没回头,摆摆手。
实际上,老妈不说这话还不要紧,一句安慰,桂圆心中好不容易平息的潮涌再次被引逗,一股气从胸腔里窜到嗓子眼,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桂宝偏头看姐姐,“想哭就哭吧。”
打从月子会所出来,桂圆就憋着,她告诉自己,她是校长,两所培训学校的主事人,不能在老妈和弟弟面前掉泪。可是,一次探望,看到仨娃儿,刺激太大。马上穆小桃还要回请,再办一场酒席。刺激还要再来一回!桂圆绝望。
桂宝直,问:“姐,别太难过。”
桂圆抱着几袋桂圆,眼泪滚在塑料袋上。他越说越她很难过。桂宝给她打气,“姐,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口气俏皮。
桂圆嗫嚅,“你咋知道。”
桂宝立即道:“因为你叫桂圆呀,桂圆是有核的。”桂宝现学小舅的比方。桂圆破涕,反问:“你就桂宝,宝,意思是家里有玉,有钱,怎么也没见你挣多少钱。”
桂宝嚷嚷,“哎呦姐,你可冤枉我,我现在比你挣得多。”
“吹吧。”
桂宝得意,“回头给你看个数字,你嘴巴得张大了。”
眼泪喷出来,胸中那股潮汐才真正退却,桂圆调整呼吸,回复到正常状态。
桂宝看姐姐平静了,正儿八经地,“姐,干吗非要生孩子。”
桂圆没作声。
桂宝又道:“人生价值不一定非要从孩子身上体现。”
桂圆眼神动了一下。还是没回应。
桂宝继续,“是姐夫非得要?”
桂圆这才道:“是我想要,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从我身上掉下来,流着我的血,永远跟我有关系,有牵绊,”又一挥手,“你是男的你不懂。”
桂宝嘀咕,“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桂圆道:“女人一生排出的成熟卵子,只有四百到五百个,男人呢,一次射精,就有两到三亿个精子。一辈子的精子有两万多亿!公平吗?”
轮到桂宝不吭声了。
桂圆怅惘地,“男女平等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男女不同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不能因为追求平等就忽略不同。女人,就是比男人辛苦。”
桂宝立刻道:“这我不同意,男人比女人辛苦得多,女人不成功,还可以靠男人,没人会责备一个靠男人的女人,男人不成功,就不能靠女人,靠了女人,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你自己也会不认可自己。男人必须要成功。”
“什么是成功?”
桂宝不假思索,“有钱,有权,有地位。”
“狭隘。”
“这是事实。”
“为什么不是能影响更多人,帮助更多人,成就更多人,自己也幸福,这才是成功。”桂圆反驳。
桂宝紧握方向盘,“不冲突。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地位,你又怎么去推动这些事情。善良美好需要成本。”两个人正说着,亚玲来电话,让他们赶紧回去一趟。桂宝猜到估计是奶奶的事。桂圆问:“奶奶怎么了,怎么不早说。”
奶奶给小时工胳膊抓了道口子。亚玲赔礼道歉,补了点钱,接管了奶奶。可奶奶压根儿不认她。翻来覆去一句话,你不是亚玲,你是桂圆。
又来了。
亚玲只好紧急召集代桂圆。人站到床头,奶奶就拦腰抱住桂圆,还一句话,“亚玲呀,你不能撇下我!”桂圆只得好生安慰。先平息情绪,再喂饭。吃饱了,老奶奶往那一靠,睡了。
娘仨阖上门,到客厅说话。
亚玲叹气,“怎么弄,扮你也不成了。”
桂宝接话,对他姐,“奶现在就是脑子里头电路搭错了,你就是妈,妈就是你,她只认你这个假妈,真妈,她不认。”
这乱套。桂圆听明白了,道:“要不接我那去。”
“那哪儿成,白天怎么弄。”
“你过去。”
“麻烦。”
“那我住过来。”桂圆掉了个个儿想。
“齐进同意不。”亚玲问。
“不同意也得同意。”桂圆说。特殊情况,他必须紧着老人这边。晚上回家,桂圆把考量跟齐进说了,齐进双手赞同。桂圆见丈夫态度良好,又反过头觉得自己的口气似乎太硬了。职业病。于是又柔声柔气地,“你一个人在家行么。”齐进道:“不就晚上睡个觉么,实在不行,我找你去。”
“那儿可小。”桂圆打预防针。
“挤挤,没准有新火花。”齐进幽默地。说实话,桂圆很佩服他这点。他的幽默感,是随着婚姻生活的深入,逐渐释放出来的。刚遇到的时候不这样。现在,好多事情他都一笑了之。她做不到。面对生活、工作,她焦虑,如临大敌。当晚,代桂圆就暂时搬回娘家,也是她自己的房子,老奶奶见“亚玲”回来了,便息事宁人,安静得像只白兔。生活又回归正轨。
既回了娘家,按说娘俩近了,应该常说说梯己话。谁知亚玲和桂圆话反倒少了。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桂圆怕听到娃儿的事,包括郝彤的娃儿,念巧的娃儿,小桃的娃儿,她都不想听。不日,小桃请客,一家人热闹,娃儿又都逼到眼前,桂圆亚玲去了,回来后桂圆好几天阴沉沉地。
亚玲更要照顾女儿情绪。万一她毛了,一抬腿,老奶奶这真没辙。娘俩的共同点只有两个,一个是奶奶,得共同照顾,桂圆还是“假亚玲”,一个是桂宝,只要想起来,亚玲就催儿子找女朋友。桂圆充当“帮凶”。桂宝头大,只好往健身房跑。
桂圆回娘家之后,齐进来过几次。因为忙,事多,“试管”暂时停了。齐进每次来,都要人工尝试,动静还特大。桂宝在隔壁住着,不大爽快。提醒了齐进两回,“姐夫,稍微注意点。”齐进嘿然,反攻,“早点找个老婆。”桂宝啧一声,“呦呵!”现在是谁都能说他两句,就因为未婚,什么世道!
这日,桂宝从健身房回来,一进门就虎着脸。亚玲正包馄饨,瞟一眼,“赔钱了?”桂宝说了声没有,进自己屋。稍晚,桂圆回来,桂宝拉着姐姐到小屋道:“你猜我今儿遇到谁了?”桂圆猜是一雯,但嘴上没说,还是问谁。
“左璐瑶。”桂宝道。
“遇她太正常。”桂圆不以为意。
“正常?旁边还有一男的。”桂宝吊着眼,提着气。
“可能是熟人。”桂圆说。
“搂着走的。”桂宝强调。桂圆来兴趣。结了婚,工作一摊事,家里一摊事,桂圆跟左璐瑶联系少了,更没法像单身时那样,在左家一住一夜——她怕齐进多想。但突然出现一男的。桂圆还是打算“拷问拷问”。
人约出来。还是吃日料。桂圆卷了块肉,递到左璐瑶盘子里,煞有介事微笑。
“干吗。”璐瑶觉察出不对,“有阴谋。”
“招不招?”桂圆点了两下头。
“有病吧。”
桂圆拽词儿,“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吃一口,继续,“庙里有一男的。”
璐瑶一笑,“都哪来的消息。”
“就说有没有。”
“没有。”
“这顿你请。”桂圆假装起身。
左璐瑶连忙拉住她胳膊,“这不没有确定么,哪那么着急。”
桂圆屁股回落,“什么情况,说仔细点。”左璐瑶把情况简单说了,是介绍认识的,四十多岁,二婚,有个男孩,做眼镜生意,对航空行业特别感兴趣,是个航模爱好者。桂圆伸一根手指,“你是航空公司的……”左璐瑶笑,说可能吧。
“姓什么。”桂圆问。
左璐瑶说姓于。是个南方人。桂圆脱口而出,“南方人好,南方男人会照顾人。大点也好,成熟。适合你。”左璐瑶道:“鬼着呢。”
其实听了闺蜜的介绍,桂圆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怎么找了个二婚,再一想,可不得二婚,几拖几不拖,都多大了。想找未婚的太难。到这岁数还未婚的男人,要么有问题,生理上,性格上,要么就是质量实在太差。只是,进门就当后妈,又是男孩后妈,桂圆替璐瑶感到压力大。
璐瑶笑着,“再看看,过了那个点,就不急了。”
桂圆提眉,谆谆教诲,“抓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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