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一走,乐乐本打算再请个阿姨,或者临时请个厨师。可她又觉得,请阿姨,把家里的事暴露太多不好,请厨师,做得菜太饭店味,从而失去了家的味道。
想来想去,乐乐还是打算请朱姐帮忙。她烧得一手好菜,人可靠,而且桂香是她介绍来的,现在走了,怎么也应该跟朱姐知会一声,表示感谢。
乐乐在电话里说,朱姐当即表示愿意支持,乐乐又说没人买菜,朱姐让她列个单子,她请人去办。乐乐心里有数,大概知道是朱姐那位伍了,她跟朱姐熟,也不忌讳,笑问:“要不把去采办的也一起请过来。”
电话里,朱姐愣了一下,才说乐乐乱讲。
乐乐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为自己活吧。”
朱姐道:“你就是嘴硬,为自己而活,说得轻松,有几个人做到,就连你也拖着一大家子。”这话说到乐乐心坎里去了,她一人来上海,背后那些毛毛躁躁,怎么也去除不掉。挂了电话,乐乐把老秦爱吃的,比如红烧肉、板栗烧鸡、拌红萝卜丝,菜一并买了,烧菜她打算让朱姐提前一天来做好,至于凉拌小菜,她打算亲自动手。
计划已定,乐乐心就定了,这几日她自己带孩子,有时她妈也过来帮忙,但她不大愿意请她妈带,她怕她妈把孩子带世故了,她已经失了天真,可她想让儿子做个单纯的人,遮风挡雨的事,她来。
又下雨了,乐乐抱着孩子站在窗前,黄浦江遥遥可望。她这房子虽小,但价值不菲,贵就贵在江景。乐辰摆着两只小胳膊,咿咿呀呀。乐乐用鼻子蹭儿子的脸。乐辰咯咯笑。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天一早,朱姐就开车来了,伍帮着把食材搬上楼就走了。
朱姐没空手来,带了婴儿玩具。乐乐说你还乱花这个钱。朱姐没接话茬,转而笑道:“本来是来恭喜你的,但想想你那么美满就可恨,索性疼疼孩子了。”
乐乐请朱姐进屋,两个人逗了会乐辰,把他在婴儿车里安顿好,就准备开工。乐乐从小就做惯了饭的,可她做的饭,是给她哥哥妹妹吃的,粗粗放放,没有滋味,但她洗菜切菜还行。她给朱姐打下手。
朱姐还真是利索,煎炸烹煮,没有不在行的,一边做,还能兼顾与乐乐聊天。
“怎么样,现在江山稳固了?”朱姐打趣似的说。
乐乐笑说,稳固啥。
朱姐说,听说老秦又送了你一套。
乐乐感叹这世界真是没秘密,朱姐问她怎么不搬去住。乐乐说家里人过来了,暂时住着。话到此不提。红烧肉煮上,乐乐才想什么似的,说我哥现在在公司里做,那天提起过老谢那做卫浴的厂子,听说有点周转困难。
无心的一句话,朱姐却听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她这才隐约想起老谢困难的事,莉莉提过,但她没上心,这回外人提,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厂子倒闭与否跟她有几分关系?确实谈不上,离婚时她该拿的已经拿了,那新厂子与她无涉。以前的资产,她倒是有一点股份,但也微乎其微,可她还是本能地为老谢担心。
朱姐觉察到自己心态的变化,不由得有些自我责备,从外在到内在,她朱业勤跟谢平贵切割得还不够干净吗?时至今日,她的心潮还能被他牵动?太不应该了。可再细想想,朱姐又觉得自己的惶惑毫无道理,谁说离了婚就不能做朋友?就非要反目成仇?
朱姐没再深问,用不相干话把话题岔开。一会做南瓜饼,朱姐手艺精,还点红心。乐乐笑说,姐,你现在可够少女心的。朱姐不应声。乐乐又问:“怎么样,跟那位。”
从头至尾,乐乐一直称伍正霖为“那位”。朱姐听着有些不舒服,她想也许乐乐做地下情人做惯了,有太多秘密,说话总想喜欢指代。可她不喜欢。
她就照直说:“你是说伍正霖?只是朋友。”乐乐说姐,你的事我也没多问,可是总有些话飘到我耳朵里,我担心你,所以还是得跟你说。朱姐全身发紧,问又是什么屁话。乐乐说无非就是说,老谢的正宫太太跟他的司机搅和在一起了。
乐乐没说原话。原话用了红杏出墙四个字,乐乐粉饰了一番。
朱姐利落地把一头蒜破开,猛拍,再剥皮,丢进锅里,配鸡一起烧。“没一句对的。”
朱姐用笑掩饰尴尬,“我既不是什么正宫太太,他也不是谁的司机。”
乐乐笑道,是司机,你的司机。朱姐伸手撕乐乐的嘴,姊妹俩闹了一会,乐乐忽然说:“姐,你跟老谢,也该划清界限了,当初隐离,是为了照顾生意,现在生意眼看着没了前程,你还背这个骂名?该切割还是要切割。”
乐乐说得风轻云淡,可朱姐听着,却觉得新一代的人心真狠。的确,隐离,是为了彼此的利益,现在利益破裂,再撑下去,对双方都不好。她背了个娼妇的骂名,老谢也凭空戴了个绿帽子。可是,在老谢的生意最艰难的当下,她多少又有些不忍心,公布离婚消息,等于彻底离开了这个人。老谢能承受吗?朱姐转而又觉得自己太善良,都这个时候了,还考虑别人。人都是自私的,她就应该彻头彻尾地自私下去。
给乐乐做完饭已是下午,朱姐没打电话给伍正霖,而是自己开车走。她忽然有点不知往哪开。莉莉来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跟同学聚聚,朱姐暂时不用回家了。她打电话给居里。居里说她在宾馆,让朱姐来。
到地方,居里正在快捷酒店的大堂坐着。见朱姐来,居里少不了一番倾诉,包括老太太去世前后的种种,家里亲戚的态度。“现在这个房子,我婆婆都得不到了,真是,累了一辈子。”居里义愤填膺,此时此刻,她坚决跟婆婆安秋萍站在一起。朱姐听得心累,坐一会,改去美容院做脸。她觉得倦极了。
乐乐倒是满心欢喜。菜品打点好,她给老秦打了个电话。他刚下飞机。她叮嘱他明天一定过来。老秦答应了。
一夜美梦。
第二天一早,她安顿好乐辰,就开始操持那些菜,到中午十一点,一桌子满满当当,很像样了。她端坐在沙发上,面对一桌子自制珍馐,心中竟有几分自豪。
她在上海真算站住脚了。
咦,身上怎么有菜味,乐乐找出香水喷了喷。还不行。干脆洗个澡。
出来快十二点了,老秦还没到。乐乐打他电话,关机了。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
到十二点一刻,来电话了。
是她妈打来的。一开腔就是哭天抢地,“乐乐呀,你快来一趟!有人来家里抢劫了!这个家不让住了!怎么回事呀!……”
乐乐心中大惊,刚想问清楚。那头匆匆挂了。
惊乱之中,乐乐倒没乱了手脚。
她迅速换好衣服,抱起孩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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