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了过去了。倪家不堪重负,花干耗尽,所能掏出来的钱,都掏出来了,但老太太的治疗费,仍然像一个无底洞,需要不断投钱进去。尽管一部分医保能报销,但续命的治疗,却是在医保之外,他们不得不自己负担。
这天,医院又来催款。老倪一家人凑在医院大厅里,商量对策。
伟民、伟强站着,春梅和二琥坐在蓝色塑料椅上,红艳和倪俊上班没来。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半晌,没人说话。谁都知道,照老太太的情况,治,就需要大量的钱,但也只是续命,勉强有口气而已;不治,很快就面临死亡。
“妈的这种情况……”倪伟民先说话,毕竟他是家里的大哥,“唉!”他没有表态。“我看还是治。”伟强脖子一扭,“毕竟人命关天,不治,怎么对得起妈,又怎么对得起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二琥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春梅。春梅便说:“治肯定是要治,也治了这么多久了,但平心而论,妈现在的状态,医生也说了,也就是个活着,谈不上什么质量了,而且治疗到现在,家里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伟强抢白说:“你什么意思,你当初得病,家里不也是全力给你治吗,哦,你现在好了,妈病了,你就说不治了?这是人命!”一句话堵得春梅说不出话。二琥见伟强两口子又要吵架,连忙说:“有话好好说,这些年春梅对妈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前妈瘫在床上,谁照顾的?谁端屎倒尿的?伟强,你要说春梅不关心妈,不在乎妈,那真是没良心,我第一个不答应,你忘了当初春梅为什么提前退休的,但事到如今,我们都要面对现实。”倪伟强怒吼:“我不管什么现实,我就要妈活着!哥,你忘了妈以前是怎么带我们的了,寒冬腊月,家里就一碗米,妈给我们吃,我们要读书,妈到处去借钱,还到炭场捡炭糊子,手都冻烂了,还有那年夜里你生病发烧40°,是妈背了十里地把你送到卫生所,保了一命,你都忘了吗?你都忘了吗?”伟强情绪有些失控。倪伟民泪流满面。亲恩难报,他知道,他这辈子就是再怎么还也还不清。但他现在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二琥见丈夫哭成那样,也忍不住流起泪来。春梅想起自己悲苦的人生状况,也哭了。
伟强见大家都哭了,情绪反而平和下来,他毕竟是个有大将风度的男人。“春梅,还是把前年买的基金拿出来,还有我另买的养老保险,也先拿出来吧。”春梅说你那养老保险再交两年就能领了,现在取出来,亏很多。伟强叹了口气:“人都没了,还要保险做什么。”大家面面相觑,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第二天,春梅就带着伟强的身份证,去保险公司去办理退款,保险公司的人反复劝说,说现在退保,亏损太多,希望再考虑考虑。春梅想了想,还坚持说,就这么办吧。钱拿出来,春梅就转去医院,一把交了。
但很不幸,这笔钱也没能坚持多久。
一家人很快就乱成一锅粥。
晚上,二琥看着,老倪下了班,也过来看看。病房前拥着人,有十来个,老倪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问怎么了怎么了。见了二琥才知道是隔壁病房的一个老大爷,也是肺部衰竭,家人商量后,决定拔管了。
二琥叹气:“都有这一天,早一天迟一天的事,早死早超生,人啊,没多大意思。”老倪说妈怎么样。二琥朝病房里看了一眼,说还那样,分分秒秒都是钱。现在哪是看病,就是烧钱。老倪说:“那也得烧啊。妈还算幸运的,最起码有三个子女,以后我们呢,真不敢想,独生子女,养好几个老人,怎么养?想想头皮都麻,咱们儿子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就那么回事,红艳那边还有个妈。”二琥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老倪说:“未雨绸缪啊。”二琥不接话茬,走出去跟病患家属聊天。二琥问你们就这么决定了啊。病患家属,一个中年大妈说:“都尽心了,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会了解的,唉,真是弄不起,这生前死后,都是钱,不光是看病的钱,这人死了,买墓地,多少年多少年,也是一笔大费用,这么多年,光是看病都看了几百万了,劳民伤财。”二琥说那遗产呢。大妈说:“哪还有遗产呐!全都干了啊。”二琥听得直吐舌头。大妈说:“房子都卖了!”二琥啊了一声。“可不就是这回事儿吗?现在穷人和富人的差距,不就是一套房的差距吗?有房子的,生了病,还能卖个房子,没房子的,嘿,那就等死吧。”
二琥大受教育,进而不寒而栗。回去跟老倪啰嗦了半天。老倪也没理她。半晌,又问倪俊现在工作怎么样,不是说去老二那边上班了吗?二琥说:“哼,你还知道问啊,你要早有这个心,儿子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走入正轨,我听红艳说,俊俊现在干劲不小,工资也不少,很不错,渐渐又出息了。”老倪叹气,他也觉得这些年老二太不容易。说是老二,其实等于是家里的老大,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里少了他都不行。对于伟强这个弟弟,伟民又是佩服,又是看不惯。但此时此刻,佩服的情绪在他心里占了上风,但他嘴上还是说:“别跟他学坏就不错了。”
二琥不理他,自己跑去僻静地方给倪俊打电话。是红艳接的,她说妈什么事啊,二琥忙说没事没事。红艳说:“哦,他上班忘了带手机了。”二琥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哪知红艳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红艳接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她问倪俊在不在?红艳说他今天加班。对方没有说什么,挂了。
红艳有些犯嘀咕,一个女人,听上去年纪不大,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女人给倪俊打电话。红艳起了疑心。仔仔细细把倪俊手机翻了一遍——对于倪俊,她从来都是信任——有点不屑的信任,在她与倪俊的关系里,一直都是倪俊追着她,倪俊吃她的干醋,她与男性朋友往来,倪俊是一定要生闷气的,反过来,她对倪俊却是十分信任。她从没多想过。就他这样,能怎么样呢?可现在,她有种直觉的担心。出轨?外遇?偷情?好多电影情节在红艳脑海里翻腾了一遍。手机又查了一遍。蛛丝马迹,短信,通话记录,微信,微博,电子邮件,通通查清楚,没发现什么。除了这个女人的电话有十几通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红艳的心放了一半。但到了晚上,倪俊回家,红艳还是忍不住盘问了一番。
“今天有个女人给你来个电话。”红艳一边吃饭,一边不咸不淡地说。倪俊大吃大嚼,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拿过手机,一边翻一边说:“女人?什么女人?有事?不会是打错了吧?卖保险的?”红艳说我哪知道。倪俊说,哦,周琴。红艳重复了一句,说哦,周琴?倪俊说:“就我的一个上司,业务关系,没其他关系。”红艳淡淡地说那就好。倪俊放下饭碗,笑嘻嘻说:“咦?你不会吃醋了吧。”红艳啐道:“你就做梦吧你。”倪俊道:“网上说,一个能让女人吃醋的男人,离成功也不远了。”红艳说:“得了,工资卡给我。”倪俊说不会吧你。红艳说什么会不会,一个成功的男人,就是要把工资卡上交的。
吃完饭,刘红艳照例跟庆芬视频了十来分钟。红艳说妈家里没什么是吧。庆芬说没什么。两人聊了一会儿,庆芬就说好了,不跟你说了,早点休息。也就在一刹,红艳分明看见庆芬身后不远处,有个穿裤头汗衫的男人走过。红艳惊叫:“妈有小偷!”庆芬脸上一窘,朝后看了看,说没事没事,就关了视频。
红艳想了想,觉得不对。她跟倪俊说:“十有八九是那个姓赵的。”倪俊说老年人的事你别管那么多了。红艳厉声道:“废话!那是我妈,我能不管吗?那个姓赵的行为,等于勾引良家妇女!”倪俊说:“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怎么样,你激动个啥,退一步说妈在家有个人解闷作伴也没什么不好。”红艳跳起来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知道妈受了多少苦这些年,我不把她接到北京来孝顺孝顺,我还是人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奶奶病重,这一家子知道忙了,早干什么去了,孝顺真不是非要等到人都要死了才来孝顺,孝顺要在平常,在一点一滴的生活里。”倪俊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好,那我问你,什么是孝顺?”红艳说你无理取闹。倪俊说:“孝顺孝顺,一个是孝,一个是顺,不但要孝敬老人,还是顺从老人,你这么做,根本不算顺从老人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红艳被问得无言,一脚把倪俊踢翻,说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倪俊说我随便你。红艳说:“下个月我就要把妈接来过几天,就住三姑那房子。挺好。”倪俊钻进被窝,他很累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半夜里,他说了梦话,说我来我来。红艳惊醒了,没听清,拍了他一下,继续睡了。
春梅不在,倪伟强一回家就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结果,伟强也有些发急,但算算时间,也不能再翻了,他只好把东西一件一件归置好,以免春梅发现个蛛丝马迹,又麻烦。可到了傍晚,春梅回来了,一眼就发现了家里的不对劲。春梅犯嘀咕,但没说,等到晚上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春梅发现柜子里的内衣裤全都扭扭捏捏,无一平整,便问:“你找什么了吗?看这弄的。”伟强支吾,说没有没有。“还说没有,你翻这些干什么?”春梅一边折衣服一边脑子在飞快地转着,“你不会是又想找存折吧。”伟强见瞒不过,走过去抱住春梅说:“没有的事,你看你现在,神神叨叨的,我们是两口子,我有事跟你直说不就好了,你也是讲理的人。”春梅说我当然是讲理的人。
伟强就势说:“我就说跟你商量个事。”春梅心里咯噔一下,白眼道:“什么事?”伟强作意说你这个态度那我就不说了。春梅把衣服一摔说你爱说不说。伟强假作生气,跑去洗澡去了。洗回来也不理她。她这才觉得自己的脾气可能有些大,不好意思,就用手捣了他一下,说是不是又是妈的事,说不用你说,我早都准备好了,我今天出去,就是把我自己那点私房钱提出来了,先拿去,顶一天是一天,谁让她是咱妈,咱们是子女呢,不过这回我们被耗干了,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伟强惊诧地回过头,他没想到春梅的“觉悟”会这么高,竟然主动掏钱出来。伟强说:“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少年夫妻老来伴,你放心。”说完他抱住她,久久不放。春梅说,“你发过誓的,你不要忘了。”
伟强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伟强掏出来,看到是周琴,果断地挂掉,关机。周琴和倪俊站在大酒店门口。他们刚跟几个老板谈完合作,情况很不乐观。周琴跺脚:“妈的,关机了。”倪俊见周琴生气的样子可爱,打趣说:“女博士也会骂人哦。”周琴冷冷道:“公司都要完蛋了,不接电话,到时候都喝西北风去,你是轻松,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压力有多大。”倪俊知道周琴今晚是喝得有点多,多半是发发酒疯。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在这里打拼,的确很不容易。她很坚强,又特别脆弱。倪俊把外套脱下来,无声无息走过去,披在周琴身上。周琴愣了一下,随即大声说:“还不去取车!想冻死我是吧。”倪俊笑了。这就是她的风格。他把车开过来,把她扶上后座,问是去公司么。周琴说回家。倪俊问地址。周琴说蓝天路89号院。倪俊一踩油门,车冲了出去。
都市的流光溢彩,周琴睡着了,倪俊驾驶方向盘,心里静静的。就好像她是酒醉的公主,而他是骑士。在刘红艳那里,他从没找到这种感觉。红艳总是嫌他没用,说他不行,骂他窝囊。可现在,他不也是能够hold住局面,收拾残局?男人需要女人的鼓励,好一往无前。
到了地方,倪俊把周琴扶上楼。她几乎不省人事,晚上白酒掺着红酒喝,后劲特别大。“你别走,”周琴仰着脸,妆花了,整个人一塌糊涂,“你别走,别走。”倪俊说你好好休息。周琴又抱住了他的腿。倪俊没办法,只好坐在沙发上,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哼唱着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儿歌,就好像她是孩子,他是父亲。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倪俊才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块毯子,帮她盖好,然后离开。他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泛白,红艳睡眼惺忪地骂了他两句,就又转身睡去了。
第二天,倪俊被特批休息一天。早晨起来,刘红艳照例去上班。倪俊照例去找二琥,跟她一起去医院看老太太的情况。地铁里,二琥跟倪俊叨叨。“也该上点心了,你奶奶这种情况你看到没有?如果你爸是独生子女,一准完蛋。”倪俊不说话。二琥接着说:“现在养老压力有多大,不生几个孩子养着,以后谁来给你养老,指望那点养老金?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现在肉都什么价格了,牛肉都三十多一斤,哪里吃得起哦。”倪俊有些不好意思,说妈你小声点儿。二琥说:“真的是这样,我说的还是养老不能生病的情况,如果哪一天我也像你奶这样,你也就别给我治了,直接给我点好吃好喝的,买个骨灰盒,烧了算了,也别买墓地了,没那闲钱。”倪俊说妈看你说的,哪至于到这个地步。二琥说怎么不至于。旁边一个拎着保温桶的中年妇女凑近说,孩子,你妈说得对。二琥一听有声援者,更加来劲:“我就说嘛,现在富人和穷人的距离,就是一套房的距离,别的还有什么,生病了,卖房,治病,没有房,那就等死,所以俊俊我跟你说,趁着你跟红艳都是独生子女,多生两个,不然以后啊,你看着吧。”倪俊说现在孩子也不好养啊。二琥说话是这么说,穷就穷养,富就富养,一样的。两人下了地铁,又转公交车,一路来到医院。护士说老太太病情还算稳定,又说倪伟强先生已经交了新一期的住院费。二琥安心,她跟倪俊说,回去休息休息,或者去单位看看,你二叔真不容易,你要好好帮帮他。倪俊答应说好,就走了。
他转去味多美定了个巧克力蛋糕。今天是红艳的生日,他记得的。定完之后,他打电话过去给红艳:“红艳啊,哦,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上班累不累……”他欲言又止,想给她一个惊喜。
快递员抱着一捧香水百合走进办公室:“哪位是刘红艳?”红艳先是诧然,转而兴奋地举起手:“我是!”周围同事投来艳羡目光。
人事处的小方抱着一沓资料走到红艳的工位,请她去总经理办公室一下。
红艳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我?”
小方肯定地说:“Yes!”
过了半个小时,红艳从总办踏出来,极力忍住脸上的兴奋,咬着嘴唇,踏着轻快的步子,稳稳地坐进自己的座位。又过了一会儿,总经理走出来,站定:“大家停一下,宣布一个消息,公司决定,正式任命刘红艳为广告部策划团队负责人。”话毕,全体鼓掌。红艳站起来答谢大家,满面春风。进入职场也不少年了,红艳一直在等这一天,她要多谢一个人。
晚餐时间。索菲亚大饭店。刘红艳和沈即墨面对面坐着。即墨举杯:“祝贺我们的刘红艳小姐荣升负责人。”红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举起了盛了红酒的大肚杯,说无法胜任无法胜任。沈即墨说:“我跟王总说了,除了刘红艳来负责,别人我都无法谈合作。”红艳笑说:“阿弥陀佛,有沈总撑腰,以后我可以有底气了。”即墨说:“都是相互帮忙,老同学说这个客气话做什么。”红艳笑而不答,两人抿了一口酒。菜上来了。红艳的是烤牛舌,蜗牛蘑菇汤,洋葱圈,即墨要了烤牛排,红菜汤和鸡脯肉。“红艳用不惯刀叉,叉子险些掉在地上。两人都笑了。即墨说:“叉子真顽皮。”红艳说你也够顽皮的。即墨诧异说我顽皮?红艳说:“花是不是你送的?”沈即墨舒了口气,笑问你怎么猜到。“12支香水百合,你也不是第一次送了。”红艳切好一块牛舌放进嘴里,“而且不留名是你的一贯作风。”即墨不语,喝酒。红艳看着灯光下的即墨,怎么都觉得好,俊朗的面容,优雅的风度,机敏的谈吐,眼神里充满了睿智和灵光,可惜他不喜欢女人。
“我们是好朋友嘛。”即墨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红艳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哦,生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自己都忘了,转而她又十分感动。因为她忘了,而他居然记得!不但记得,还送了花,托关系让她升职。人生在世,有这么一个到位的蓝颜知己,夫复何求。即墨再次举杯,“祝刘小姐生日快乐。”眼角眉梢,充满了情调。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不能不说,红艳有些受宠若惊了。说到底,她只是冒充了几次他的女友,去敷衍敷衍他的家人。年纪到了,没有结婚,老人给他的压力很大。喝了点小酒,两人都有些上头,但好处是,气氛松缓了,他们渐渐聊开。即墨很难得地向红艳公开了这些年的感情经历,当然,他也取得了刘红艳的全部同情。红艳也说了自己的难处,说到了公公婆婆,说到老公,说到自己在老家的妈,还有自己未来想把妈接到北京来的愿望。沈即墨表示理解。
红艳问:“那未来你怎么打算?一直这样瞒下去?”即墨说:“生活不就这样么,过一天算一天,生活对谁都是公平的。”红艳说老人的观念有时候是比较难改。沈即墨说,都说要孝顺,有时候就是个顺,两代人之间有时候沟通是很困难的,所有宁愿就这么误会下去,善意的谎言就这么说下去,也比彼此怨恨要好得多。红艳说:“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的。”沈即墨苦笑:“那就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有一天给老人养老送终,才转回头来做自己。”两人感叹了一番。一直聊到将近十点才散。即墨因为喝了点酒,也就没开车送红艳。刘红艳打了车到家,掏钥匙开门,才发现手机上有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倪俊打来的。红艳进了门,发现倪俊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半睡着,茶几上摆着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红艳的心里暖暖的,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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