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爸爸的警卫员在给我讲述爸爸战争中的事迹以外,只有在板棍人每每谈起北佬那种由衷敬畏的语气里,才会又让我体会到了爸爸那铮铮硬汉和不怒而威的形象。
爸爸拖家带口地迁移到北江,然后又到板棍,也是爸爸原来的部下和当时的县委书记安排的。妈妈告诉我,当时他对我爸爸说:老首长,现在形式不好,你到乡下去吧。幸亏如此,否则这个一号右派在文化大革命里恐怕也是被革命了。
记得当时我们住在板棍粮所里。粮所是一个带着大门的大院,大门一锁还是很安全的。
爸爸在粮所好像没有什么真正的职务,那个时候北佬的酒局,好像是我印象中里他做的唯一的事情,再或者三天两头跑到县里。就是这么一个闲人,北佬在板棍是无人不晓,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嗓门比当地人洪亮而且只会说普通话。但是聪明,听得懂所有的白话壮话和其他广西话。邻里街坊有矛盾僵持不下,爸爸一到,黑白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北佬还没断案,案情就马上自己清楚。有时打杀一开始马上就人狂叫911–快找北佬。孩子哭闹,妈妈一说你再哭,北佬就来了,哭叫声也会骤然而止。农民交的公粮,粮所拒收,北佬说里几句公平话,所长也就不敢再挑剔乖乖的收下了。有时还会到公社党委那里为人喊冤,公社书记对他是敢怒不敢言,乡里周围的农民有什么难事都会找爸爸出主意,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有一段闻名千里的绯闻。
不知道是哪一年,我们板棍来了一个天津姑娘,二十多岁,在当时已经是老姑娘的行列,据说也是美得千里闻名。她长得一张不是很圆的月形的脸,那个圆不多不少正是美得让你觉得就是一个少女的的弧度,粉白细腻的皮肤上,永远都飘着淡淡的也是不多不少的红晕,在那充满风韵却不胖的身材上,垂搭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唇不点而红,带着笑意的丹凤眼,总给人娇嗔的感觉。那个年代,经常会有一些帅哥美女被整到乡下接受再教育,我不知道她是为何来的,只是知道她也住在粮所里。因为都是北方人,这美女有事无事都会找爸爸帮忙、聊天。妈妈倒是一个心大的人,总是随着爸爸,爱干嘛干嘛。有时爸爸会带上我,我们一进到她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子的闺房,她就会摆出很多小吃让我吃,她会坐在床边,爸爸会坐在一个凳子上,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她会抽抽嗒嗒地哭起来,这个时候我就不知道如何才好,我会告诉爸爸我要回家拿东西再过来。院子不大,随便的,我拿了一本小人书又跑回去。不知道我是否也觉得单独把爸爸留在那里会比较危险。等我回去,她的哭泣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于是,她会搂着也坐在床边的我,继续和爸爸说话,等到她的情绪愉悦起来,我们也就出门了。有时爸爸也会带着她一起出去喝酒,据说她不喝只是嗑着瓜子,看男人们兴奋。她没有一个女性朋友,恐怕这都是美女们的通病吧。反正她在男人堆里也是活得很自在,估计也无所谓有没有女朋友。如此的日子大概持续不到一年,她就走了,据说回到大城市了。留给爸爸和板棍的是一个永远不消失的暧昧。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或者说是否发生过故事,我只知道她的离开和北佬的努力分不开的。从此,提起北佬,他助人断定黑白的事迹和酒桌上的男人气概都不是话题,就是这一段似有似无的北佬的爱情却成了板棍人嘴里的永远的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