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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游巴黎之拉雪兹

(2023-07-21 05:58:21) 下一个

一周游巴黎

 

夏天我们一家无法一起度假,这还是第一次。儿子要去新加坡交换一年,8月初开学。女儿7月在美国。儿子本是要去德国一周的。法国和德国各自签发了一万张火车票,7-8月间的某一周,18-26岁的青年可以在两国境内免费乘坐。儿子有幸在网上抢到一张,临行前却变卦。因着朋友们要去的地方他都去过,没去过的地方,也激不起他独自旅行的愿望。

 

二三十年没见的老友上月从美国来,拖家带口游欧洲,其中有一站是巴黎。看到他们洋洋洒洒的巴黎日程,让人心里痒痒的。近水楼台,常得月才是。于是我俩打算儿子去德国的时候游巴黎。现在多出一个他,怎么办?巴黎吸引我们的未必也吸引他。

 

微型家庭会议后,儿子决定全程陪同,如果午餐的风味不重样,如果cuisine chinoise (中餐) 不超过两次的话。

 

下面我就流水账般记录一下这一周我们的巴黎时光。

 

星期一

 

早上8点,阳光已是明媚灿烂的。送女儿去Roissy,戴高乐机场。一家四口,浩浩荡荡。让女儿也体验了一下最高送机待遇。以往要么是爸爸要么是妈妈,最奢侈的,也不过是爸爸和妈妈,现在居然哥哥也来了。对她,对我们,都是第一次。

 

机场送别女儿,我们回到Les Halles,在商业中心逛逛。过去的一周法国深陷危机,临街的商铺为自保,本来漂漂亮亮的橱窗被五花大绑地保护了起来。新闻里的那些画面,让人心痛。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为什么总有人喜欢用摧毁的方式表达?

 

秩序重归井然,巴黎依旧巴黎。城市不留伤痕,永远都是重生。

 

想念庙街的中国小吃。新冠后就没来过。店铺还在,里面的人都换了。腰肢轻盈的女孩们都换成了体态稳重的中年女人。菜式没变,口感咸淡却不同往昔。虽无盐不鲜,但这顿饭只让人领教了盐的咸。

 

以至于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不停地喝水。

 

3区闲逛,不负感觉。夏的孚日广场,椴树四围,如一把把撑开的伞。微风穿过浓密低垂的枝叶,把绿色的香味带给青草坪,红砖房,白沙地,带给悠闲享受时光的人们。

 

俄国工艺品店内那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套娃,天长地久地站在那里,用着整齐划一的眼神盯着橱窗外的世界。古董店里的那套水晶酒具,拿破仑时代的,跟几年前一样,还在那个角落。而回廊处的画廊却不知道换过多少风格了。

 

我们要去拉雪兹寻访名人。公墓在巴黎的东边,高地上。占地40公顷,是拿破仑治下修建的。墓园路径青石铺就,古木参天,因着安息于此的文化名人和不同风格的坟冢建筑,游人不绝。

 

气温被预报为33°C,但凉风习习。进到墓园就更清凉了。人们三三两两,悠悠地,静静地走着。墓园的每个入口都有图,按字母顺序标记墓主的具体位置,让寻访看上去很容易。但墓园太大,入口也多,让寻访变得曲折起来。

 

我想去看望Colette,地图指示就在附近,但纵横交错的坟冢让人迷失。她的安息之所会如她的人生般华丽璀璨吗?我们三人分头寻,十分钟后儿子来电话:“妈妈,Colette其实就在我们边上。”是的,她就在大道旁,只是太不起眼了,一不留神就会错过。简简单单方方正正的墓穴覆盖赭石色的大理石。没有任何雕饰,除了她的名字及生卒辰。她的女儿同她葬在一起。那天我的手包里正好有她的书,Chéri ,是在地铁上看的。薄薄的一本,我断断续续地,慢慢地看,好几个月了。想的是仔细咂摸字句,试图捕捉人物刻画那飘渺又深刻的感觉。

 

我把书拿在手上,站在Colette墓前,让儿子拍了张照片。

 

墓园里安静极了,也有人声,鸟鸣声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但这低处高处的声音仿佛自成一体,与寂静并行,各不相扰,各自自在。

 

很多都是家庭墓冢,墓碑上刻有姓氏,往往是祖孙三四代。在天国里相互依偎是生者美好的愿望。如果灵魂不灭且自由,又如何相聚相依偎呢?

肖邦墓如他的音乐一般,优美感伤。墓上有雕塑,名为La musique en pleur (音乐在哭泣),是音乐缪斯Euterpe。他的很多音乐都是为乔治桑作的,也有不少是写给乔治桑的女儿Solange的。女儿成年后与母亲的关系并不好,肖邦是母女不和彼此嫉妒的主要原因。肖邦去世后他的学生筹款为他修建墓地,雕像出自于Auguste Clésinger,此人正是乔治桑的女婿,Solange的丈夫。几十年后,雕塑家也葬在肖邦墓的附近。

 

肖邦的音乐是个大世界,但音乐家的生活却不是。我们的世界是由我们爱的人我们在意的人构成的,我们都生活在大千世界里的一个个小小小的世界之中。肖邦也是。

 

拉雪兹最populaire 的墓主既不是肖邦也不是王尔德,而是Jim Morrison,The Doors的主唱,1971在巴黎去世,年仅27岁。墓址 “division 6, rangée 2, allée 5”,是整个墓园唯一一个用铁丝栅栏围住不让人近身之处,否则人们献上的东西会将墓地一次又一次地埋葬。

 

division 6, rangée 2, allée 5隐藏在墓丛深处,并不好找。如果不是音乐声,我们很有可能经过却错过。音乐是从年轻人手机里传出来的。染着绿色头发,穿戴很重金属的男孩女孩坐在Morrison对面的墓石上,抽着烟。穿着热带风情短袖衬衫的中年男子,扶着栅栏望着墓碑出神。墓身是浅色大理石,方方正正,没有雕饰。除了名姓年月,还有一句铭文,希腊语,意思是“你忠于你的魔鬼”抑或是“你之所以躺在这儿是因为你的魔鬼的缘故”。这行字是老Morrison ,歌手的父亲在儿子离世10年后让人刻上去的。而儿子生前,父子并不和睦。

 

Jim Morrison去世50多年后的今天,人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来看望他。他是我父母那一代的人。这让我想起6月份我们的瑞典之行,其中有一天去ABBA博物馆。我以为参观者大概都是上年纪的人了,毕竟ABBA是上世纪40年代的人。还没进馆我就发现自己错了,门口长长的队伍里多数是年轻人。我听ABBA是在90年代初。而那时ABBA在分分合合后已经解散好些年了。我是那么地喜欢他们的歌,曾经每首都会唱。即便今天,只要一提ABBA,Dancing Queen就会在我脑中响起。我想,热爱Jim Morrison 的人也是这样的吧?

 

莫里哀,拉封丹比邻而居。他们早已沉睡在时间里了,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偶有经过的年轻妈妈,在蹦蹦跳跳的孩子身后轻声喊:Hugo,看,拉封丹在这儿!而小男孩Hugo头也不回,继续追逐他脑中的兔子。

 

王尔德,一生追寻美。在小说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里,他借人物之口高论美与青春: It is only shallow people who do not judge by appearance.。美貌并不比思想浅薄。。。但他的唯美主义强调的却是精神内核,认为美与大自然,唯有经艺术家来描绘才能表达其内涵。

墓如其人,气度不凡。Flying demon angel雕饰表现了墓主精神的两面性,或者说普遍人性的两面性。爱慕他的人太多太多了,女人们送上的红唇与热吻曾经印满了雕塑与墓石。清洗后他的后人用玻璃幕墙将四面围护起来,并提醒访客们“请尊重此地。清洁维护费用是墓主家人负担的。”

我们本想停下脚步,静静地呆一会。无奈陵园的小车已在大小道路上巡视,提醒游人要关园门了。巴尔扎克和普鲁斯特,只好下次寻访。

 

白天还在,夜还遥远。出了陵园,我们走进酒吧,点了酒水,在露台上看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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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8)
评论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diaoerlang' 的评论 :

二郎链接里的信息真详尽。里面提到的“5月流血周”奥塞馆有油画作品。
diaoerlang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uumia' 的评论 : https://gabrielperi.fr/commune-de-paris/la-97e-division-du-cimetiere-du-pere-lachaise-un-pantheon-communiste/

这是墓地的红色八卦,是那个狂飙年代留下的印记,法共以前与老毛子走得近,后来也都自求多福了,与东亚共荣圈的斧头帮还是有区别,毕竟底子背景都不同。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花似鹿葱' 的评论 :

公墓的确太大了,即便有时间,也难以看完。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土豆-禾苗' 的评论 :

土豆厉害!Chéri 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完。
墓地嘛,更是不敢晚上12点去。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diaoerlang' 的评论 :

二郎好!你似乎不经意的这句话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我迟迟不去拉雪兹的原因了。以前脑袋里就是这么联系的:拉雪兹~共产党。来了很久很久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花似鹿葱 回复 悄悄话 八十年代去过一次,太大太匆匆。没看完
土豆-禾苗 回复 悄悄话 几个月前把 Colette 和 Chéri 连着看了一遍,想起的就是这篇《她的人生是一次次的盛开》

游墓地,晚上12点去最好,安静……
diaoerlang 回复 悄悄话 咱码简体字的都是从纪念巴黎公社的图文中才知道拉雪兹公墓,那时赵老师那样的醇厚嗓音诗朗诵配着国际歌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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