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七十年不遇的寒冬来袭,十几场大雪延缓了春天的脚步,我不会注意到家附近(尤其是捷运天车沿线)原来生长着那么多赤杨。
这个时段本应该赏樱李花的,我三天两头开车经过著名的赏樱地点去探访,无奈风刀霜剑严相逼,犹未见花枝俏。性急的我只好前往家附近的原始森林踏青。几场春雨之后,想必林间的溪水已经暴涨。那里水流清澈,是三文鱼幼苗生活的家园。
沿途走着,但见一棵棵高大颀长的树在寒风中矗立,光秃秃的枝条上挂着一缕缕红色穗状的花,迎风飘扬,远远看着,似一副副唐诗中的绣帘。对植物一知半解的我大概猜到穗状的花属于单性的柔荑花序。比如,榛树和大叶枫在春天里发的也是柔荑花序,只不过是浅黄绿的,每条花大概十厘米长,状如蠕动的蚯蚓。
我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柔荑花序。好奇心驱使着我赶忙跑到树下探个究竟。除了一串串红色的穗状花外,个别枝条上还挂着木质化了的球果。经常外出散步的我依稀想起去年十月份经过此地时,满树是明亮的绿色,一条条青色的穗状花和同色的球果从浓密的枝叶间冒了出来。没想到经过一个冬天,穗状花变成了红色,球果硬邦邦的,成了木头的颜色。再等一两个月,可爱的边缘有着稀疏锯齿的长椭圆形的叶子就要布满暗褐色的枝桠,一簇簇深色浅色的绿瞬间染亮了头顶的天空,澎湃了人们的情绪。
(经过一个冬天后变成赤红色的穗状花以及木质化的球果)
(十月份的青色的穗状花与球果)
尽兴而归的我马上翻花书恶补一番,方知见到的是赤杨(也叫桤木, alder tree)。赤杨的花是单性雌雄同株的,葇荑花序。每一花序仅含有雌性或雄性花。赤杨是阔叶树木中唯一雌性花序会木质化的。木质化后的雌性花序被称作球果。
全世界有赤杨30余种。赤杨的根部与固氮细菌共生,形成根瘤,因此赤杨即使在树叶脱落后也有足够的氮源。这种共生关系使得赤杨能在低氮环境中生存。所以在那些经自然作用或者人类活动后失去植被的地区,赤杨常常作为一种先锋植物在这些地方繁殖,比如雪崩后,绿赤杨会作为先锋,首先在该地区生长,为其他植物进驻做准备。
在非常潮湿的地区养分经常不充足,具固氮作用的根瘤起着决定性作用,这就是有些地区只有赤杨生长,而不见其他树种的原因。赤杨能防止河水对堤岸的侵蚀,起到很大的生态作用。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樱李花没有及时开放,却让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排排赤杨林。我一边赏着奇妙的红色穗状花,一边在心里憧憬着阳光明媚的五月天。那时的赤杨林早已蓊蓊郁郁一片,可以在树下放歌了吧。
可是,人们歌颂过橡树,桦树,白杨树等阔叶树,赞美赤杨林的诗章却不多见。橡树和木棉本来不搭界的,一个生长在北方,一个屹立在南国,偏偏被诗人强拉在一起,为新时代女性独立平等的爱情观代言。在我的心中,还有一种爱情值得赞美,就是那种在恶劣环境下只有赤杨林和长堤相互守望的深情。
如果我的心是长堤,愿你是岸边的一排赤杨林,耸立着默默无语,为我阻挡湍流的冲刷。偶尔掉落在水面的绿叶,送来远山雾霭的气息。长堤上有男男女女在散步,目光因为贮满爱意而温存美丽,那个跑过的小姑娘一袭绿色长裙,在风中翻飞的裙裾如一片亭亭的荷叶。
这片赤杨林幽静而潮湿,永远没有忧伤的味道。冬天过后,失去树叶的枝桠会再发新绿,三五只红胸脯旅鸫在树梢间上下翻飞,唱着欢乐的主旋律。我在微微荡漾的波心里朝朝暮暮仰视你,鸟儿的歌吟和清风的叹息,就是我们爱的咏叹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