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路边常见的野花,一到夏天,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了山野。花心是淡黄绿色的,花瓣以白色或者浅蓝色的居多。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管它叫野菊花。白色的皑皑如雪,蓝色的悠悠深邃,凡是在乡野呆过一段时间的人,一闭上眼,梦里总有淡淡的野菊香。
在沙县农村的那段日子,我不时目睹外公戴着一顶破草帽,提着竹篮上山采草药。我学着他的样,也用干净手帕包了满满的白色野菊花瓣回来,让外公拿去泡菊花茶。外公却摇摇头,说菊花茶不是这样制成的。
我当时太小了,外公从不向我传授草药知识。我和两个舅舅一起住的二楼小房间里挂着一幅人体经脉图。外公偶尔上来,指着图告诉我那些难懂的医学名词,我呆呆地听着。大概发现我不是学医的胚子吧,他很快放弃了,任由我在外面疯玩。
我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在乡下地里玩得不亦乐乎。野菊花到处可见,素面朝天,灿烂若星,哪里有泥土,就在哪里茁壮成长,像极了生命力旺盛的乡下孩子。
后来,我去了北欧留学,拿到毕业证书时,我逛了一趟北极圈。我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坡上一片花的海洋,从山脚到山顶,绵延几百米,仿如置身于仙境中。野菊花也夹杂在这些野花中,不张扬,却又自信地开着小小的花朵。
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似野菊花那么顽强。给我一点立身之地,我就使劲地往土里钻,哪怕鲜血淋漓,也要任性地绽放芬芳。
带着这股拼劲,我又漂到了北美,再次见到任性狂放的野菊花。原来它的分布是如此广泛啊,成“世界花”了。
就在昨天,我上网查资讯时,才发现野菊花也是有名字的,它叫狗娃花,菊科植物,主要的药用功效是解毒消肿,用于疮痈肿毒、蛇咬伤。难怪外公当年告诉我它不能拿来泡茶。
这个花名让我想起乡下人爱给孩子起贱名,好养活。同样的道理,狗娃花也是极其粗贱的。水土湿润的地方,它可以长得丰盈,遇到草原,它可以变成球状花,不惧干旱和狂沙。
有时,它长在城里的路边,被汽车碾压着,却兀自灿烂着,带着对生命的热爱,在风中笑弯了腰。
不能用它来泡水,看它在杯中慢慢展开,变成一簇温柔的菊花;也不能用它来做菊花枕,夜夜枕着花香入眠。狗娃花啊,我对着它时,只想轻轻嗅着它的淡香,沉醉在夏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