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獄從滿清入關伊始就啟端,並越來越嚴酷,到乾隆朝是全面開花,不但整人,還利用四庫全書的編撰以清理天下圖書。當今天的漢族子孫對乾隆的“文治武功”贊不絶口之際,很少有人對乾隆毁滅漢文化的罪過進行更深入的研究。當時朝廷假藉整理文獻之名,表面上是籠絡讀書人,實則是爲了消弭士民排滿之情緒;借求書之名,禁燬反清和有礙之著作,大量的古籍匯集京師,但並非所有的都被收錄在《四庫全書》中,凡有關民族意識、反清復明、違礙清廷統治機制的,旣使是被懷疑的著作文字,不是被燒毀、就是列為禁書,或字被挖空,或填上墨釘,以致面目全非。説句子公平話,若是沒有禁燬書籍之事,那《四庫全書》的歸類和收錄的提要,確實是裨益於讀者之利用。乾隆做的與秦始皇一樣是焚書坑儒,其對漢文化的摧殘是不可估量的,且後果也是秦始皇所無法比擬,而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我就更不用細談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這就是歷史。
對滿清時期更多可追尋的就是那些在科場案中被流放的文人們,那時的文人尙留有歷代文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管處於什麽境况下,都要用筆去發抒,不光是記錄,這還是情感的泄放之渠。因此他們留下了大量的作品,使後人可以窺見他們的足跡和心路,而很多的東西也是要靠猜測才能探究其可能性。這與後世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時的情况不同,在文革時的文人不管處於何種情况都很少留有文字,有些人旣使是文革過去了幾十年也很少再繼續冩作。從元代的曲子,到明清兩代小説、戲曲,再到民國的大量政治文學,再看今朝的全華夏噤言,你就知道這是一順水兒的一代不如一代。從實際的操作看,滿清科場案件並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滿清朝廷的窮追深挖也並非是完全爲了肅清科考弊端和洗涮學界的腐敗,從根子上看科場案的大清洗是清初八旗統治者打擊漢族士紳的重要手段之一。
科場案流放的文人們是個奇特的群體,對他們的情况和情感進行梳理也是比較困難的,不如選擇其作品來分析和解析一下。
荒煙平斷七十里,鬱葱樓閣雲中起。心知村落無此觀,云是前王故宮址。
馬近萬象漸虛無,觸眼頽墻長荆杞。衝城車軌滑於脂,崩橋畱垛橫流水。
天街蕩漾接龍樓,右坦左個分明裏。明堂居然南面存,階墀陛墄紛堪指。
寢殿回廊領六宮,瓦破鴛鴦疑墮珥。平臺柱礎布棋明,野杏花殘新結子。
金刹忽開南市陌,毗盧百尺嶙峋碧。蓮花刀削太華峰,想象莊嚴如滿月。
石塔玲瓏八面虛,金莖孤峙天山雪。萬井周遭車馬痕,靑苔細蝕璃瑠屑。
鐘鼓依稀晝漏聞,狐狸睡處鵷鸞列。宏模不讓澗瀍雄,匪同草昧蝸牛穴。
惟餘閶闔缺炎方,似避當陽守臣節。不然事事等帝王,方隅割據那能測。
這首七言詩是方拱乾作於順治十七年,題名《遊東京舊址》。方拱乾名若策,字肅之,號坦庵,江南桐城縣人,因其子方章銊涉丁酉江南鄉試案於順治十六年全家被發配寧古塔。此前他在滿清朝廷的官職是詹事府少詹事,爲正四品銜,屬於中上級官員待遇。方是前明的進士,曾任明朝的少詹事,也就是説他在滿清所得之職位和政治待遇與在明朝時是一樣的,可見他是滿清入關之初要極力拉攏的漢族精英對象。滿清初入關時爲了拉攏和利用明代官員曾實行過一個時期的“復前明原官”的政策,方拱乾因此得以從翰林院侍講復官爲少詹事。詹事府是負責太子事宜的衙門,而當時順治並未有立太子,所以這是個再清閒不過的衙門了。當方拱乾涉案後,此衙門不久就被撤除掉,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詹事府的撤除與方氏或科場弊案有所牵連。其被撤除或許只是一種“精兵簡政”上的巧合而已,直到康熙立下太子胤礽後滿清政府才於康熙十四年恢復了該衙門。
滿清流放的罪犯在遣戍之地的安置,通常其目的是通過勞役贖罪,以懾服其反叛的心理使其“改過自新”,因此無論是在官莊種地,還是當差為奴,都要受盡苦難,而且萬無出身之日。寧古塔地區順治、康熙年間有三十二座官莊,所有的勞動力大多都是來源於流放到此地的罪人。但這些文化流人的待遇卻大不相同,得到的是“戍主以禮相待”,也就是當地的八旗官員特别是寧古塔將軍巴海、副都統安珠瑚、薩布素等的特殊照顧。由此他們得以在當地以自由之身進行活動,而因其都有一定的才學,大多數流人及家人都能逹到自食其力,謀生不成爲大問題,其謀生的最主要手段就是教書。寧古塔地區地處邊陲,讀書人本就稀少,這些身份是江南士子的流人到來後,“當地官吏子弟及土人之志在科第者,皆就之執經問業”。這其中帶頭的就是巴海,他是鑲藍旗人,瓜爾佳氏,他聘吳兆騫為家庭教師,教兩個兒子額生和尹生。同時期還成立了“龍城書院”這所寧古塔第一所官辦的“學校”。巴海“待師之禮甚隆,館金三十兩,可以給薪”,“館餐豐渥,旅愁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