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休息,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和朋友去钓鱼。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心血来潮,它早在我的计划之中。钓什么鱼?在我们这里渔翁之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春钓可爱皮(crappie的译音),秋钓黑鲈(black sea bass)。”所以朋友们一定猜到了,我昨天肯定去钓黑鲈来着。
我曾经写过几篇关于黑鲈的文章,这次钓黑鲈钓的爽再添一篇。
记得有一次我在自己家为自己举办了生日家宴。为了这次家宴我专门乘船出海钓了一次黑鲈。于是,在喜庆来临之前,我特地把六条刚钓到不久,极新鲜的黑鲈顺着鱼的横轴切成煤饼状,撒上细盐少许,放在四度冰箱腌制两小时。等到朋友来家之前,又让家中领导用旺火干煎。说来也巧,当刚炸完的鱼儿正在喷云吐雾之时,我的那些鼻子比馋猫还灵的朋友们竟然提前紛沓而來,并且一个个都做出了馋猫闻到鱼腥的样子,扇起两个大鼻孔不停地吸气,令人想起了哮喘病人的急性发作。其中有一位朋友嘴里还结结巴巴地私语:“做——得什么好——吃的——菜?竟然有——挖心——掏肺——那样的——香。”当这些朋友发现香味来自我那一大盆干煎黑鲈时,一个个便做出了前世饿死鬼托生的样子。眼大的朋友把眼睛睁成了黑夜中的火把,眼小的朋友也不示弱,把一条缝的眼睛硬硬地拉成了红山楂。可想而知,这些平时和我不见外的朋友们嘴里流着哈啦子,不拘小节地对准我那盆黑鲈边撸起袖子边下了手。那顿吃啊!比狼吞虎咽更胜一筹。也就是三五分钟的时间,我那一大盘干煎黑鲈只剩下几块。就这样有几位朋友馋兴未艾,还要下手拿,并做出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样子,而我仍有七八位朋友正往我家里赶呢。
逼得我不得不一个跳步过去用双手遮住了那个大鱼盘,低三下四还故意拽着哭腔,说:“各位大人行行好,吃别的鱼吧!这五六块干煎黑鲈就留给其他几位正在赶路的朋友吧!”就这样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虎口夺食。唉!让我怎么说哪?这帮朋友吃起来那股饿劲竟然像灾年开仓放粮时拥挤在门口的饥民!
一位朋友一边用牙籤剔着牙,一边晃晃悠悠走到我身边,打着饱嗝,用手指着盘中残留的那几块干煎黑鲈,说:“渔魂王,这是什么鱼?居然比石斑鱼还好吃!”我听了后哭笑不得,心想:“你刚才吃的黑鲈就是地地道道的石斑鱼。你骑着驴找驴人却不知!”
其实,我这次船钓除了冲着秋天最可口的黑鲈而去之外,还有更深的一层潜意考量。那就是我曾经答应过跟我学习钓鱼的老周秋时船钓一次黑鲈。虽然我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但最起码我朝这个方向努力,争取做一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我最不愿意让朋友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指责我说话不算话。诚实是我做朋友的准则,我尽最大的努力诚实着。
为了表明我的诚实,今年十月二十二日黑鲈开钓之后,我就密切注意新泽西州(New Jersey)和马里兰州(Maryland)船钓黑鲈的结果,对选择哪一条渔船进行了反复地研究,并且根据海况提前六天预订了船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叫做:知渔通理才能做到百战百胜。
我选择的这条渔船除了钓黑鲈战绩辉煌之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谁预约的早,谁先登上渔船,选自己喜欢的钓位。
昨天,就在别人正在酣睡的凌晨两点多钟,我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驾驶着为我立过汗马功劳的铁驹出了门。我先到了老周家把睡眼惺忪的老周接上我的汽车。然后,我亟不可待地猛踩油门,人便欢乐在夜幕温柔的怀抱里,幸福在满天星斗的笑颜中。
时间过的真快,哥俩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色渐亮,渔港码头就在眼前。我放眼看去,哇!不大的船码头上已经站满了左盼右顾,挖耳挠腮,焦急等待上船的渔翁。朋友们都说我的性子急。我真应该拎着他们的耳朵到这个码头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个场面,然后再判断我的性格是慢还是急。我跟这帮渔翁比性格简直是青铜与黄金比辉煌,小矮马与长颈鹿比高低,我急这些渔翁更急,在他们面前我的性格其实就是一洼温吞水。
把汽车停在专门为渔翁提供的停车场之后,我俩便抗起鱼杆,背着渔包,拖着冰箱,像大佬逛大街一样不慌不忙地来到那群渔翁之中。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一刻,离七点钟开船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心想:“来早了。时间绰绰有余的都可以看一场电影。” 就在我坐在带靠背的长条椅子上眯起眼睛,人似睡非睡之时,我的手机强烈的震动惊醒了我。原来是船长太太,她急切地问道:“渔魂王,你现在在哪里?”
我用手背揉去了眼皮上挂着的睡意,奇怪地答道:“就在你的船码头上啊!”
“你快到码头旁边的小房子里买票。再过几分钟就开始上船了。”船长夫人说话时呼吸急促,仿佛正吃着一块烫嘴的烧饼。
“好!好!我马上就到。”我在声音里拧出了欠意之时便拉起正在打盹的老周朝码头旁边那座灯火辉煌的小屋跑去。
当我和老周手里攥着船票慢腾腾地走出小屋之时,水手已经开始扯起嗓子叫着号数,与此同时,三三两两的渔翁按照船票上的号数开始上船。我见状不妙,急忙舞起了腿。当我离水手还有七八米的距离的时候,就听到水手高叫着:“十号!谁是十号?”我忽地把手中的船票高高举起,仓卒地高叫:“是我!是我!”然后,我俩便发疯似地抓起一根鱼杆就往这条长有一百一十尺的铁甲渔船上冲去。
虽然船尾的右角已经被别的渔翁占去,船尾的左角却是空的。我见状心中一喜,几个小快步就跑了过去,把鱼杆插在船帮上专门为插鱼杆用的洞眼里。老周在我的旁边也插上了鱼杆。我拍了拍双手,心里的那块砖头才算落了地。心想好悬啊!再慢一步,这么一块又肥又嫩的大肉就属于他人了。
这条渔船真大。船舱里不但有一人长的带靠背的椅子,还有上下三层的吊床。令人高兴的是这次上船的渔翁只有二十九位 。所以渔翁不是躺在吊床上睡觉,就是窝在长椅里闭目养神。我也不例外,一人独占一张吊床和一条长椅,一时间,人竟然不拘小节四仰八叉地享受着,看上去简直像一位忘乎所以的江洋大盗。
我们的渔船在夜幕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离开了码头,一路上吐吐吐不停地唱着欢歌。老周由于缺觉倒头就睡去了。而我躺在条椅里碾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幻想着大个头的黑鲈主动投怀送抱什么的。就这样人迷迷糊糊的。等到渔船放慢了速度之时,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我心急地叫醒了老周,又火燎地换上了渔裤,然后猴急地冲到了甲板上。
我睁圆了双眼极目望去。哇!暖风在耳边吹起,蔚蓝色起伏的海浪轻轻地拍打着船舷,洁白的海鸥围着渔船起舞,蓝色的天空上挂起了朝阳的笑脸。这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明媚的秋日啊!
也就是过了五六分钟,当我伸开双臂仰天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一低头,眼前的景观吓得我心里一哆嗦。真见鬼了,就在一转眼的功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近百条渔船,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把偌大的海面装饰成正在排兵布阵的战场。显然黑鲈渔场到了。
就在我一愣神的刹那间,耳边就听见有躁动不安的声响。我好奇地扭头看去,我的天啊!二十几名渔翁像洪水一般正从船舱里涌了出了,惊慌失措的仿佛被狼群追赶似地。然后,他们一个个各就各位,挺胸叠肚,双手紧握起了鱼杆,脸上竟然挂满了火一样的色彩。让人立刻想起了《一千零一夜》书中描写的土匪在抢夺金银财宝之前表现出的那种极度贪婪的面相。
突然,渔船传出了咣啷啷大铁锚下水时的巨响。随后,渔船猛地晃了两下,发动机竟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船长拉响了开钓的汽笛声。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二十九位渔翁的二十九个大铅坠拉着钓组,摇头晃脑地就往水底下钻。之后,这二十九名渔翁双手端着渔杆宛如双手端着枪站岗放哨的士兵,敬业得仿佛大战在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个渔船鸦雀无声。就这样,二十九位渔翁耐心等待了十几分钟竟然没有一位渔翁钓上鱼来。就在渔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苦笑的时候,鱼儿突然开始咬钩了,仿佛鱼儿看不得人间苦恼似地。也就是晃了几下脑袋瓜的时间,许多渔翁纷纷将七八寸长短的小黑鲈钓了上来,我也接二连三地钓到数条比食指长不了多少的小黑鲈,不得不一一放生。又过了十几分钟,当渔翁们被这群小黑鲈骚扰得唉声叹气之时,忽然,一磅多重的黑鲈开始咬钩了。随着把大个头的黑鲈钓出水面,你再瞧瞧这些渔翁的仪容,竟然一个个把苦瓜脸蓦地变成了玫瑰球。有的还喜羊羊地哼起了妹妹投怀送抱的情歌。其实,我和老周也不例外,笑着唱着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分别钓到了十三到十五寸大小的黑鲈四条。就在我们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鱼儿仿佛识破了我们的阴谋诡计,突然不咬钩了。逼得渔翁们没办法,不停地摇头晃脑,不时地在鱼钩上换上新鲜鱼饵,有的渔翁还把原本铜钱大小的鱼饵换成拳头状。没用,水下的鱼儿就是不咬钩。船长没办法只好起锚开船,到第二个钓点碰碰运气。
到了第二个钓点之后形势变了,我面前的海底仿佛变成了一潭死水,无论我多么努力鱼儿就是不咬我的鱼钩。我身边的几位黑小弟遇到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也是不上鱼。相反,我身边的老周和老周旁边的黑大哥,以及在船的另一侧船舷钓鱼的渔翁们却不同了,他们竟然能频频地钓上鱼来。还是我身边那几位黑小弟脑子转得快,他们见势不妙纷纷叛变,丧失节操,厚着脸皮挤到船的另一侧钓了起来,并开始钓到了大黑鲈。我看在眼里,心想:“别在这里装腔作势装大尾巴狼了。老话说的好,有奶便是娘。”想到这里,我转过身来,看准了机会,吱溜一声也涎皮搭脸地挤进了对面的钓鱼人群之中。这水下的鱼儿真多,我那铅坠刚沉到水底鱼儿就不停地咬钩。正当我把鱼儿钓上来时,我旁边的一位黑大汉却不干了,他满脸怒色,抬高声音喊着赶我走。其实,他一人占了至少两位渔翁的钓位。为了息事宁人我不得不摇着头又回到我的钓位,心里却传出了不满的声音。
有幸的是船长看到了我们的苦境,他立刻拉响了收鱼杆的警笛,决定到第三个钓点。
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第三个钓点到了。这时节,我只钓到十三寸以上的中等大小的黑鲈五条,而我身边的老派却钓到了十条。这是什么世道啊?徒弟竟然打得师傅满地找牙啊!
第三个钓点鱼真多,钓组刚沉到水底就被鱼儿咬住不放。不过,我钓上来的都比十三寸小,不得不放生。而我身边的老周越战越勇,不一会竟然在我耳边吹风,说他已经钓到了十五条黑鲈的限量。我听罢心里咯噔一声,不得不厚着脸皮让老周帮着我钓黑鲈。
渔情真是瞬息变化万千啊!就在我钓鱼钓到“危难”之时,老天爷终于把金光照到了我的身上。从那一刻起,我连着钓到十三寸以上的黑鲈十三条。因为每人每天只能收获身长达十三寸或十三寸以上的黑鲈十五条,所以我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多出来的三条大黑鲈依次放生。
正在我狂钓黑鲈的同时,那位不让我挤在他身边钓鱼的黑大汉竟然哭丧着脸来到我的面前,要求和我做邻居。我把脸一沉,毅然决然地说:“不行!” 然后,我义正辞严地说:“刚才我求着你在你身边钓几条鱼你都不让,你怎么好意思挤到我这里来呢?”黑大汉听到我的话以后,便感到理亏,摇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波鱼钓完之后,那位黑大汉竟然不计前嫌,笑眯眯地来到我的面前和我又握手,又拥抱的。我便笑着说:“这就对了,有肉大家吃。下一次我的钓位也是你的钓位。”黑大汉听罢便哈哈大笑,声音激越而嘹亮。
我正在酣钓之时,船长为了照顾钓不到鱼的渔翁,决定起航去第四个钓点,也是本次船钓的最后一个钓点。
说来也巧了,第四个钓点的鱼窝竟然在我和老周的面前。我鱼钩一沉到水底鱼儿便不停地咬钩,不是钓到青鲈(cunner,当地的华人也称之为青衣),就是钓到蓝鱼(bluefish),还有数不清被放生的黑鲈。馋得黑大汉和几位黑小弟厚着脸皮和我做邻居。我友谊地微笑着,弓着腰,把手在身前一挥,还说出了“请”字。就这样,大家嘻嘻哈哈,边说边钓,一直钓到渔船返航。分别时,黑大汉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真没想到啊!这次钓黑鲈一波三折,还认识了黑大汉做朋友。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住地感叹:前几年,这片水底下的黑鲈少得可怜。从去年开始黑鲈渔情开始变好,今年黑鲈渔情更上一层楼。看来在政府对钓黑鲈进行严格管理以后,美国东海岸的黑鲈数量又开始迅速回升。
最后,借着这篇小文我告诉大家一点有科技含量的。都说当今《金星秀》里的主持人金星是从一位俊秀的小伙变性成了一位漂亮的的姑娘。但她跟黑鲈比起来至少逊色三成。人家黑鲈的变性不需要做手术,也没有痛苦,到了二到五岁年龄之时竟然能摇身一变从黑姑娘变成美男子。所以,这大千世界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根据书本的知识我才知道,美国东海岸的黑鲈有三大亚群之说,其外观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比如在麻省钓到的黑鲈身体外表黑如煤炭,而在北卡州钓到到黑鲈却黑白相间,黑中有白,恰似同是汉人,广东人和山东人外表有一定区别一样。是不是不同亚群的黑鲈,其口感也有微小的不同?我想一定是的。不说别的,同一地方,秋时钓到的黑鲈最为好吃。
从技术含量上讲,我把钓黑鲈分成初,中,高三级。初级,就是我们这次船钓黑鲈。由于水下的黑鲈太多,鱼的个头也不大,并且渔船在鱼窝上一趴就是半天,只要掌握好钓黑鲈要领,钓的好不好就看天意了。
那么钓黑鲈需要掌握哪些要领呢?首先是鱼线,以三十或四十磅编织鱼线为首选。其次是鱼杆,最好选用比较软,敏感性高的七尺鱼杆。第三是钓组和鱼线。我喜欢用四十磅尼龙线做的,上中下由三个鱼钩组成的钓组。鱼钩最好选用3/0或4/0的,身上有倒刺的(baitholder fishing hook)。至于具有隐形效果的氟碳引线(fluorocarbon leader),用还是不用区别不大。第四要有耐心,千万不要鱼一咬钩就像抽风似地紧收鱼线。要耐心地等,等到鱼儿重重地咬钩,或有鱼儿拉着鱼钩落荒而逃的感觉之时再猛然挑起鱼杆。如果转了几圈鱼轮感觉鱼儿并没有咬住鱼钩,应尽快地把钓组沉到水底。此时,脱钩的鱼儿还没有走,让它或它们继续搔扰你的带饵的鱼钩。等了几分钟鱼儿不再咬钩,说明鱼钩上已经没有了饵料,应该收上钓组,换上新鲜鱼饵。最后就是鱼轮(conventional reel)。最好选择速度比较快的船钓鼓状鱼轮。鼓状鱼轮的优点是出线速度快,而且上鱼时与纺车式鱼线轮(spinning reel)相比更为省力。至于钓黑鲈含金量较高的中高级水平则与漂钓黑鲈,以及用拟饵钓黑鲈密切相关。由于本文篇幅有限,暂不多谈。
昨天钓到的黑鲈
昨天钓到的青鲈和蓝鱼
渔船返航
对!我在马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