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次找船长约翰钓黑斑落到了几乎空手而归,惨不忍睹的地步,我心中自然就升出了“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把钓黑斑的情怀移情别恋在钓黑鲈上。这就有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有了我在船钓黑鲈(sea bass)上捷报频传,屡钓屡爽。
然而,在五年前(二零一二年)秋末的一天,一位黑人兄弟竟然在我那心灰意冷的钓黑斑的情思上点燃了死灰复燃般的希望。当时我的心情竟然随了宋代诗人陆游的那句诗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事情是这样的。在那天船钓黑鲈返航的途中,由于我钓黑鲈钓得太过瘾而兴致勃勃,过度地激动,一时间竟然逢人便笑脸相迎,没话找话,满嘴跑火车吹噓着自己在船钓黑鲈的那点成绩。没想到被那位黑人兄弟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耸起了鼻子,扭出了梅花样鄙视的嘴形,还哼哼唧唧地出着鼻音,不屑地说:“在我们这里,钓黑鲈是三岁童儿的游戏,屡屡得手不足为奇。要是钓鱼钓出技术,应该去钓黑斑。”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了他那巴掌大的手机,不容分说把手机贴着我的眉毛不停地晃动,拿手机里的那些满是大黑斑的照片馋我逗我。开始我不但没有在意,还暗暗地挖苦,数落和讥笑,心想:“装什么大尾巴狼啊?钓黑斑对老子来说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就在我嗤之以鼻的那一瞬间,我那不听话的眼睛竟然好奇地瞄准了他那手机。就看了一眼,我那满脸表露的不足挂齿,小事一桩的神情立刻被惊讶到大跌眼镜所代替。我睁圆了充满不可思议而迷茫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是——你——钓的?”
“当然了。你仔细瞧瞧,照片里的那位就是我。”黑小弟说话的同时兴奋得脸上开满了小红花。
我对着手机上下左右端详了半天,心中渐渐浮出了与嫉妒缠绵不休的无奈。只见在这张照片里,这位黑小弟满脸牛气哄哄,两只手分别提着一条大黑斑,看鱼的个头至少在十磅以上。钓这么大的黑斑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他竟然一次钓到两条。当时把我给馋得不住地咂嘴咂舌直咽口水,还自言自语:“这两鱼真大,每条鱼重有十磅。”
“什么?十磅?十五磅还高高的哪!”黑小弟得意地挺起了胸脯子,鼓起了腮帮子,眼睛竟然成了望天的龙睛金鱼。
我禁不住问道:“在哪里钓的?”
“马里兰州海洋城。”
“船长是谁?”
“凱恩。”
当我问起这位船长钓鱼卖不卖力的时候,这位黑小弟竟然挑起两个大拇指称赞他,还说这位船长是他遇到的众多船长中最好的一位。船长不但人好,开船找鱼有高招,在钓鱼技术上也是超一流。我听到这里便机不可失地从这位黑小弟那里得到了与船长凱恩联系的方式。那天与黑小弟交谈之后,我竟然像丢了魂的野鬼在甲板上独自慢游,还不停地拍着脑瓜叹息。真没想到啊,这么好的船长近水楼台我却不知?
那天回家后我的肚子里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闹得我一有时间便上网查询关于船长凱恩的信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原来船长凱恩在马里兰州早已名声远扬,赞美之声宛如疾风暴雨时的雷鸣,多得恰似滚滚长江之水绵远流长。尤其在美国东海岸钓黑斑和夏季比目鱼(summer flounder)上,船长凱恩是美国东海岸继船长约翰之后冉冉升起的一颗灿烂辉煌的钓鱼明星。许多喜欢钓黑斑的渔翁竟然不远千里,从康州,纽约州,新泽西州,宾州,维州,北卡州等地慕名而來,专门找船长凱恩钓黑斑。真应了那句名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得到这样的好消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通过电子邮件(email)和渔友们联系。大家竟然一拍即合。尤其是老余,他不停地责备我,说他正急吼吼地盼着我组织一次船钓黑斑哪。
接下来,我迫不及待地与船长凱恩通了电话。没想到钓鱼只是人家凱恩工作的一部分,而且在即将到来的十二月里,凱恩所有的屈指可数能钓鱼的日子早已经被其他渔翁订去,最早可以与船长凱恩钓黑斑的日子竟然是明年的四月份。我只好采取死缠硬磨的方法,并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勇气。终于,船长被我的苦苦哀求所感动,答应在百忙之中挤出一天带我们去钓黑斑,时间就订在即将到来的十二月底。
在美国东海岸。十二月是钓黑斑的最好的时间,也是一年四季中风云变幻无常,海况最恶劣的月份。也该我们运气好,恰似傻小子出门一不留神摔了一个朝天跤,在吱呀怪叫的同时急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手却摸到了一块足金的大金砖。我们与船长凱恩钓黑斑的这天竟然是风平浪静,阳光灿烂。
当我们一行六人乘车摸着黑到达海洋城渔港码头的时候,天边上开始划出了麦穗状淡淡的白光。
我怀着火烧般的心情,透过淡黄色水一样的月色朝码头的深处望过去,本来已经急切的心情简直像在火苗子上泼了一桶汽油。只见在倒映着月光的水面上有一条硕大的渔船像妈妈手中的摇篮一样在轻轻地晃动,一缕缕如月的灯光竟然从船舱里忽隐忽现,摇曳而出。更令人惊奇的是就在灯光和月光相吻之时,甲板上竟然有一个厚重的人影晃动。“难道是船长?”想到这里我那火一样热的心脏竟然在嗓子眼里不停地蹦跳。我语无伦次对着身边的朋友大呼小叫的同时,便做出泥鳅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朝着那条渔船奔去。
我们哥六个到了渔船近前,面对船上的那位拧眉挤眼,不知所措的陌生人之时,不容分说先来了一阵问寒问暖,仿佛是久别还乡的故人。我们大呼小叫,握手言欢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甲板上的身材魁梧,哼着小曲,闭目养神的那位不是船长,而是名叫卡文(Kaven)的水手。他告诉我们船长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
果不其然,就在打个饱嗝的一瞬间,一位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头黑发的老美缓步来到我们的面前。就在我们不知所措,打愣的霎那间,这位青年和蔼可亲朝着我们伸出了他的大手,嘴里还念道着:“我是船长凱恩。欢迎你们的到来。”我顺着船长的声音凝神看过去。这位大名鼎鼎的船长竟然是一位皮包骨头的青年。这真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船长凱恩有一米八的个头,全身瘦得骨节外露,腿似碗口,胳膊细如干柴, 胸脯平坦如木板,再加上一个貌似久病卧床不起而致的长而细的脖子,初次给人的印象简直就像一位饔飧不继,弱不禁风的灾民。然而,你只要看看船长那敏捷如猿猴的走行,再瞧瞧船长那红扑扑的面孔,你便不难发现此人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仿佛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更何况船长的那张木瓜样长脸上有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再配上黑色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月牙嘴,让人怎么看都感到此人里里外外都透着精明强干,一言一行都是聪慧结晶。后来和船长凱恩接触多了才发现与船长约翰相比,船长凱恩对待他的顾客总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丝豪没有半点架子。最重要的是他的敬业精神。如果船上的渔翁钓不到鱼,他竟然比谁都着急,不是换钓点就是调整渔船在水面的位置,想方设法让渔翁们把水底下的鱼儿钓上来。怪不得一提起船长凱恩,我的那位黑小弟便挑起了大拇指赞个不休。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多小时的航程已经结束,钓黑斑的渔场竟然到了。这时,动作迅速敏捷,做事手脚麻利的水手卡文早已经把白脚蟹(white leg crab)钩在了我们的鱼钩上。我看了一眼钓组就感觉到船长凱恩在钓黑斑上与众不同。鱼线末端连着十盎司的铅坠,铅坠上方由生出两根二十公分长短的鱼线,鱼线末端又各连着一个3/0的鱼钩。鱼饵是整只的小螃蟹,用铅坠在螃蟹壳上砸两下,再把这两个鱼钩分别钩在螃蟹肚子上。
那天风浪偏大,如何把渔船准确地停靠在鱼窝之上是钓到黑斑的关键,也是对船长的考验。然而,船长凱恩竟然在与水手卡文谈笑风生之时驾轻就熟三下两下就把渔船停了下来,然后他朝着我们一扬手,发出了钓鱼的指令。“难道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渔船停在了鱼窝之上?”我半信半疑还有点犹豫地把带饵的钓组轻轻抛入在海水中。我的铅坠落到水底还没有两分钟,鱼儿就开始咬钩了。我急忙提鱼杆,太性急了,鱼儿早已经脱钩而跳。就在这时,我的周围突然躁动起来。我急忙扭头看去,老余正把一条大黑斑挑在了甲板上,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而在船尾的老周了不得了,他的鱼杆被上钩的鱼儿拉成了一个大弯,人吃力地摇着鱼轮竟然摇不动。“一定是一条大鱼。卡文你快去帮帮他?”船长凱恩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卡文一个猫跳就窜到了老周的近前,把老周手里的那根几乎被鱼儿拉到水里的鱼杆拉起。老周在救兵卡文的帮助下信心大增,像换了个人似地越战越勇,不一会把上钩的鱼儿拉出了水面。卡文手疾眼快地把那条大黑斑用抄网拉到了船上。这条鱼真大,过称竟然超过了十磅。一时间把老周给乐得鼻涕出鞘,喜泪外溢,咧着大嘴哈哈哈笑个不停。
然而,在老周钓到这条大黑斑之后,水下一片平静,半天没有鱼咬钩。就在我们面带无奈之色的时候,船长不慌不忙地走出了舱外,他缓缓地把锚绳放出了一两米,然后拍了拍手,说:“来鱼了。”船长真神了,他的话音还没有消失干净水下的鱼儿便不停地咬起钩来。我耐心等待着鱼儿咬到第三下猛地抬起了鱼杆,嘴里同时喊叫着:“有鱼,个头还不小。”也就是两分钟的功夫,我把一条四磅重的黑斑挑在了甲板上。就在我的心里生出了久旱遇甘霖般的畅快之时,可了不得了,我旁边的老余发威了,他竟然连着钓到三条大黑斑。牛气的他竟然瞪着眼睛表功似地看了我半天。突然,他前仰后合,嘴大如盘,笑声震耳,粗大的喉结上下移动,狂喜得近乎歇斯底里。
好事不常在,好花不常开,钓鱼也这样。就在老余高兴之时,水底下的鱼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水下的鱼儿就是不咬钩。船长当机立断,立刻开船来到了第二个钓点。没想到仍然没有鱼儿咬钩,我们哥六个忙活了半天一条鱼也没钓到。面对这样的惨状,我的心中竟然出现了一种残刍败屑的荒凉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痛苦的眼光又给了船长。此时,船长已经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他拿着他的鱼杆走出船舱,把鱼钩钩在螃蟹上,来到小郑旁边一扬手,带螃蟹的钓组便喜气洋洋地落入了水中。船长叹了一口气,微笑地对小郑说:“鱼儿就在你的眼前,你却钓不到。”就在小郑满脸浮出不服气之色时,船长上鱼了。不一会,船长竟然把一条大黑斑挑在了甲板上。惊得包括我在内的六位朋友舌本闲强,表情像见了外星人一般。自认为在钓黑斑上有两手的小郑竟然灰着脸,低着头,还沽沽嚷嚷自语:“船长钓黑斑怎么会钓的这么好?”之后,我就摇头晃脑地瞎想:“小郑啊,小郑!你面前有这么多鱼怎么就钓不上来呢?”我故意眯成小眼睛像情人暗送秋波似地看着船长,意思是我眼前的水域的确没有鱼。你要是不信放马过来试试?船长一看到我那酸样已经知道我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他二话没说,大步来到我的身边,一扬手,带饵的钓组又喜气洋洋地钻入了海水之中。船长也就是等了两三分钟又上鱼了,还是黑斑,比刚才钓到的那一条还大,尴尬的我仿佛被人在脖子里灌入了一桶凉水,令人暗自废然而叹。当时我的感觉落差犹如衣食无虞的阔少在一夜之间败落成鹑衣百结,囊空如洗的乞丐。一时间,赞美船长的窸窣不绝于耳。大家互相对视着,意思是说面前的这位才是钓黑斑真正的高手,就我们那点钓黑斑的水平跟人家比起来,连个小学生都不如。于是我拿出了知错就改的态度,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谦虚地向船长学习,把钓黑斑的技术真正学到手。”这次多亏了船长拔刀相助,他竟然帮我们连着钓到七条大黑斑 。
从此以后,我每年至少跟着船长凱恩钓黑斑两次。在他的指导下,我知难而上,从不会到会。到了今日,我也能在黑斑不怎么咬钩,海况又非常恶劣的情况下把黑斑纷纷钓上来,终于有了宛如微熏之时浑身上下的松快。
这次船钓,在船长的帮助下,我们竟然收获了三十多条,身长超过十六寸的大黑斑,达到了我们船钓的限量。
技术小结:我在上两篇钓黑斑的文章中曾经提到过在一次船钓中,虽然老余和老杨他俩没有一点钓黑斑的经验,竟然能不停地把大黑斑钓上来,运气好得挡都挡不住。这在一定程度上给读者们带来了一种错觉,即钓鱼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技术。其实他俩初次钓黑斑就钓得如此地好只不过是歪打正着,迎合了初次钓鱼运气好(beginner's luck)之说。真正钓鱼钓得好的渔翁靠得是技术而不是运气。尤其是钓黑斑,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没有经验的渔翁可能有一次或两次钓黑斑得手的好事,但这样的好事决不会有第三次。
(一)温度对黑斑的影响:像许多鱼种一样,黑斑也有喜新厌旧好搬家的习性,并且跟海水的温度有直接的关系。一般来说,到了春时,海水温度升到600F(15.60C)时,那些藏在深海水底下过冬的黑斑便开始不安分守己起来,一个个兴奋地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游出旧舍,在海岸边的浅海区有结构的水底安家,找新朋友。当秋末海岸边浅水区的海水温度降到500F(100C)时,黑斑们便不约而同又涌向大海的深水区,重新建起了自己的家园。随着严冬的到来,大海的海水温度不断地降低。当海水温度降到450F(大约70C)时,决大多数黑斑开始禁食;海水温度降到410F(大约50C)时,黑斑们开始冬眠。在480F到460F之间,小个头的黑斑基本上不吃食了,而大黑斑每天则多多少少吃点东西。于是,每年的十二月底到来年的一月份是钓大黑斑最好的时间,也是钓黑斑技术要求最高的时候。在黑斑即将进入冬眠前的那段时间内,黑斑咬钩非常轻,轻得宛如蜻蜓点水引起的微小的颤动。这就要求钓者有非常敏锐的手感,还要分别出鱼儿吞食和鱼儿轻咬之间的差别。
(二)分辨黑斑的公母:曾经听到渔翁们说公黑斑的身上有绿色和紫色斑块或条纹。这种说法并不对。因为绿色和紫色斑纹主要出现在年轻的黑斑身上,并不是鉴别黑斑公母的依据。那么如何区别黑斑的公母哪?区别黑斑的公母主要有以下三点:1,公黑斑的头形近似方形,而母黑斑的头形则呈弧形或半圆形;2,公黑斑有双下巴,并且几乎是白色下巴,母黑斑则不是,下巴上有黑斑;3,公黑斑肚子上的颜色基本上是白的,而母黑斑肚子上则有许多黑色斑点。
第二次和凱恩钓的黑斑
第三次和凱恩钓的黑斑
第四次和凱恩钓的黑斑
第五次和凱恩钓的黑斑
还有,为什么不加一句到马里兰你请我吃黑斑呢?之前你说过请吃小黄鱼的,我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