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国庆节前夕,我俩缔结良缘,整个过程发展十分顺利。与前两次恋爱失败相比较,此次成功的关键在于没有外界干扰,完全由自己作主。我俩都是未成年便离开家庭、闯荡天下,独立意识很强,这一点小袁比不上。由于长期远离亲人,只身在外,需要生活上的照顾和精神上的抚慰;加之出身不好,政治上遭受歧视,所以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从年龄上看,我33岁,她24岁,都到了需要尽快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最终促成了我们的结合。
由于不想浪费国庆节的一天假期,我俩定于9月29日结婚。婚礼由财务科的同事伍涤非总筹划,我只需要掏几个钱,什么都不用操心。伍是前年来场的复转军人,平时在科里很活跃,喜欢张罗各种活动。我交给他50元,他说不用,只收了30元。他主张把这次婚礼搞得文明些,开一个新风,我极表赞成,并请他严格把关,不收任何礼品。他同意了,就代表我去说服大家。不过最后仍然拎来了两个铁皮水桶,是几位挚友合购的,记不得两个7元还是一个7元。
伍涤非劝我破一回例,既买之,则收之。我虽遗憾未能功德圆满,但想了想,也只得如此。一则情意难却,二则这不算礼品,而是生活用品,他们代买了,就省却了我的麻烦。我和文燕则去商店买了书桌、小木椅和两个竹椅,完成了家具添置,不过因为没有新房,暂时还只能放在我的宿舍。结婚之前,她把多年积蓄的450元交给了我,加上我自己存的,大概1500元不到,就是我俩创立家业的本钱。顺便说一句,这对铁皮水桶的使用寿命真长,至今还剩一只在厕所里储水。它们是我的婚姻的见证。
婚礼在办公楼的小会议室举行,来宾挤满一屋子。长桌上摆放了茶水、香烟、瓜子、水果糖,份量不少,可事后伍涤非跟我结帐时,说只花了14元,也不知他在哪里找的货源。仪式举行得确有新意。文工队来的人挺多,他们本来是最爱折腾的,但鉴于文燕是位稳重的姑娘,我在总场部又是小有名气的文化人,所以没有搞“啃苹果”之类的闹剧,而是由他们作了精采的即兴表演。
这些人已经下放到各生产队,此次聚会是文工队解散后的第一回,所以见面异常亲热。我和他们在青卫山上呆了两年,彼此都认识,也搭得上腔。言谈中得知,文燕上回错失的良机,还真有人赶上了:说相声的刘鹏和跳舞的全今惠,不久都被招进局文工团。据说两人现在已经好上了,如不出意外,年内应能结婚。文燕后来告诉我,这两位都该感谢她。当年小徐到863文工队招人,是她把他们推荐给了小徐。不过他俩一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全今惠喜欢帅小伙,刘鹏却长了一对三角眼,而且因为职业缘故,很少有个正经样。如今两人谈婚论嫁,让文燕颇感吃惊,不过也为自己无意中促成了一对缘配而高兴。
我这边的来客大都是总场机关的同事,速中旧友只请了住在附近的几位,大湫洼那些人则未敢劳动大驾,因为当天并非周末,婚礼也是晚饭后才举行,只为给自己和别人都省点事,下回我去新场时给他们补点喜糖就是。
陈洪谦多时不见,那天露面却一改往日的狼狈相,容光焕发,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岁。今年他确实春风得意。首先,他长期负责攻关的乌克兰黑麦终于大面积种植成功,为此他受到垦局的嘉奖和部领导的接见,成为整个农垦系统的劳模。
其次,他那位疯妻江玉书终于去世,卸去了压在他生活上和精神上的一座大山。事实上,由于长期服用镇静药物,疯妻后来已经变成傻妻。老陈也是无奈:不给她吃药,她一旦狂燥起来,操起带刃的就砍人,谁受得了?第二个儿子出生后,老陈害怕又让她用“科学哺乳法”给弄死,没过两天就交给队里一位好心的大嫂喂养。大嫂仍在哺乳期,不过她的孩子已经快满周岁了,奶不用吃得很多,可以匀给新生儿。
小江见不着孩子,岂能善罢干休?老陈只能加倍用药,逐渐把妻子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这事队里都知道,但没有不同情老陈的。孩子大点以后,老丈人专门过来一趟,接他回老家,交给自己的二闺女带养。行前陈洪谦把孩子抱到小江面前,向她告别。她没有任何反应,连看都不看一眼。再过半年,她就离开了这个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这回见着老陈,我自然不会跟他提伤心事。他现在已经荣升良种分场场长,与应邀而来的总场场长和副场长们坐在一块。石书记碰巧去垦局开会了,故而未能出席我们的婚礼。那天文燕唱了一支歌,我不擅此道,只朗诵了一首我自己写的诗,到现在已经一句也记不得了。】
2022-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