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13
盼天下雨真没什么道理,只是明晚我有客来访,后天一早要road trip, 气象预报说有55%下雨的几率,我一天都在盼下雨,好让气温下降。待客晚餐的食材我已经买好,傍晚忽然意识到忘记了买葱,立生懊恼不迭。我是照单采购,问题出在没把葱列在单子里。打算做一道“雪中送炭”--皮蛋拌豆腐,非要有新鲜的葱不可。懊悔也来不及了,只有行动起来。我决定走到超市去,变补过为修身。
出门就遇上Liz,她问我牧羊犬呢?我告诉她自己是去Market。Liz立即表示赞佩,因为我们都知道,走过去要半个小时。我想了下她家乡的那首歌,把歌里的香草在心里数了一遍,并没有green onion。天空堆积起乌云,但没有要落雨的意思,一路非常非常闷热。想着明天到来的人,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心里也闷闷的。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如今我很少想那些事了,定居在西北的林边海岸,隔着森林、隔着大洋,看似孤单,其实是逃脱。
在林边,在岸边,在苍穹下,把自己放在经里面。“云若满了雨,就必倾倒在地上。”云已经变铅灰,那都是雨吧,还没有满。若有阵风来,便吹散了去。云若满了雨,就哭出来。我好像不会哭,总有一阵风来吹散了眼泪,去了什么地方,悄悄地重新聚积。
把自己放在经里面,忘记想要忘记的。“风从何道来,骨头在怀孕妇人的胎中如何长成,你尚且不得知道。”骨头在胎中如何长成,科学已经让现在的人知道。我相信,神并不乐见人捧着一本经在那里食古不化地硬拗。宗教是人对世界的解释,世界在与时俱进,宗教也应当有新的解释。
-- 8/12
中午有96°F。六小时之后,傍晚,还有89°F。
高温天有一招,读可爱的约拿。他坐下尼尼微城外,神安排一棵蓖麻,让蓖麻叶的影子遮盖他的头。约拿大大喜乐。次日黎明神却安排一条虫子咬那棵蓖麻,蓖麻被咬断了吸水的维管束干死掉了。日头出来曝晒约拿的头,热风又吹他,约拿发昏又发怒。神就出来了,教育他。
中午十二点钟的大太阳,我在加油站给车加油。加油站的棚子有遮一点点的荫,当它是一片蓖麻叶子。这样一想,就像站在了童话里面。
晚八时先浇园后走路,带上狗狗。它那一身长毛,我真怕它也热得发昏。
天晚了,云不再发亮,天空有一些很淡的玫红,和很浅的灰。松杉树的剪影变深发黑。感到湿气在从天而降,感到神的运作,野地里蓟花开得一片。
走回cue-de-sac, 和正给草坪浇水的邻人相互挥了挥手。他一边浇水一边听《魔笛》。
-- 8/11
高温天气,晚8时仍有80°F,明天将要90°F。晚饭以后鼓励自己走了出去,黑莓香甜的果味晚间愈发浓郁,是徒步的奖励。
干草地点缀了三两棵松树的千岁绿,要是有人画下来,会发现很像亨利·利维耶的勃艮第风景。没有风,有风也是热的。耶路撒冷那边的山野大概也这样子,枯干的山坡上有几丛橄榄树的绿。那里是埃波月了,也正处在一年的旱季里。他们的旱季也在夏天。埃波月的第九天是圣殿被毁日,犹太日历中最悲伤的一天,人们禁食、念《耶利米悲歌》。圣殿被毁日是一个反省的日子,不似中国宣扬仇恨。走着走着我就走到远方去了,我发现。
走过黑莓丛的村民三两停下脚步来摘几粒莓子吃,莓丛有一人多高,应该是梭罗说的high bush的品种。high bush、low bush可以理解,high sea就有点难以想象了,水手何以用high来形容海域。美术馆里那些high sea的画多半画的波涛汹涌,可那并不是high sea一词的本意,high sea也有风平浪静的时刻。
作画是线条的徒步,中文写作更是一字一个脚印。印象派的那些乡村风景画之所以教人久久地凝视,是那些笔触展示了画者的内心。朴素的风景,开阔而宁静的内心。好的写作也应该是。
-- 8/10
拿撒勒人,,昨晚想到,耶路撒冷城中也有一条朝圣路的,那条有十四个停处的苦路。现在考古证据揭示耶稣走的是另一条路,并没有在老城的小巷穿行。苦路,十七-八世纪才开始的天主教传统,未来将如何与考古并行?
下午去城里听音乐会,停车停的老远,来回走了5600+步。
-- 8/9
听说了以色列的耶稣步道 Jesus Trail,沿可能的、耶稣传教的路线。从拿撒勒走到迦百农,六十五公里长,让人分四天走完。耶稣受洗过后,在犹大旷野待了四十天。和步道的四天路程并没有关联,两地相距甚远。
这两年跟随三步两桥在她的博文里走朝圣路,想她有一天也会来走这一条短途。距离短、时间短、历史也短,2007年才开发。也可以说它长,走回到基督教形成之前,比圣雅各之路,比罗马圣路都古远。
这条路,让我在经里走吧。这一回我先行。
-- 8/8
我特意走去了前两天看见水洼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果然,水已经蒸发了,水洼无影无踪。只剩下沥青的路面在那里虬然隆起与下陷, 显示地底下有生命力耐久而强悍。看着,有一些怅然若失,轻轻走开。
想起来那只叫kipper的红毛(犬旁一个更)犬,kipper the dog。它和好朋友tiger最喜欢踩puddle玩。tiger是一只灰色苏格兰(犬旁一个更, 英文是 terrior)犬。它们生活在英国,是我和孩子最喜爱的动画character。为什么要去看呢,明明知道水会蒸发掉的呀,就像知道孩子会长大、离开。
经过两天雨水,后院的草坪竟有些返青了。路过别人家的草坪,那些和我们一样夏天不浇水的,也这样。从英国移民来的邻居马克先生说,草休眠,为什么要浇水?英国人擅长园艺,我都是听他的。小说《A River RUns Through It》里独自守在山巅看护森林的诺曼将冰雪的消融看成复活,我曾想过,雨季到来干草地返青返绿,是不是也复活? 听了马克的休眠说之后,觉得马克的看法准确,就草坪而言。
草地在休眠,只是受雨水的打扰翻了一个身。它要一直睡到九月。
-- 8/6 - 7
下小雨,连续两天。在本地住下已经不止二十年,八月有雨水好像是第一回。六号的雨是夜晚来的,早晨起来patio已经全湿。雨断续落到下午三时方止住,天依旧阴。在雨的尾杪,细若游丝的雨拂过脸颊,体会到入微的意思,非常美好。我原想写”雨的尾声”,可那雨明明的无声的,便造了一个词。雨轻轻划过的感觉的确也像草木的杪轻轻扫过。
晚饭后出门,路上有一处的地面被强劲有力的树根拱的凸凹不平,见有水积在凹处形成小小的水洼,数数有四、五个,惊讶雨曾经下得能积水,好像不觉得哎。七号早晨起来patio又是湿的,气温只有59°F。晚饭后有心走了和前一天同样的路,又看见水洼,这一回少了,只有两个。
Brenda Veland写过一本《If you want to write...》, 她说A long five-or six miles walk helps. And one must must go alone and everyday. 我只走了2.6-7英里,但是alone。
-- 8/5
一个白人母亲手扶一辆婴儿车,牵一条狗,站在路旁。金发小男孩坐在婴儿推车里大喊大叫,蹬着两条小胖腿。年轻的母亲站着不动,和声细语地和车里的孩子讲话,Yelling won't make stroller moving faster, wouldn't 。When your voice returns normal, it will go。小家伙仍在叫,母亲重复地说同样的话,她在等孩子听进去。我从她身边走过。
我这是看见了一场家教。
牧羊犬挣脱我的控制去追一只棉尾兔,它连续地跳跃过矮绿篱,跳上跳下轻快的像一只鹿。赞美一句正在减肥中的它,轻盈的像一只鹿。那一个moment它非常快乐,虽然它没能追上兔子。我真是弱了,连一条狗都控制不住。好在它还算听话,等追逐告一段落后我命令它Stay,它就stay在那里。它听英语,不懂中文。
走了8317步。
-- 8/1
我决定一个人出门,把牧羊犬留在身后,所有的责任卸去。沿着村道,我走的漫无目的。穿过树林,经过水洼,走到山顶的边沿。一条小路就在脚下,顺陡坡向山下去,通达公路边。但是我从来没有走下去过,因为村里人说有人在下山的路上遇见熊。我胆小怯懦,做不了梭罗说的十字军战士。散步也是要有一点勇气的,如果你想实践梭罗所说的散步。
我站在山顶上,俯看下面的林子,像一个君王从城堡俯看他的领地。对面的山,当它是邻国吧,山下的公路便是疆界。我又像是一个不曾走出大山的村妇,站在那里安心地望着山的苍绿。我看向山谷的纯粹和一只母鹿看向山谷一样,天上悠悠的云。
我折回头,像一个村妇回农舍去做饭一样自然。回到家,牧羊正趴在它的圆垫子上,给了我一个dirty look。
-- 7/31
我听见心里的声音,在念:“在愚人看來,他們算是死了,认为他們去世是受了惩罚,离我們而去,彷彿是归于泯灭;其实,他們是处于安宁中。”
耶稣告诉众人,所罗门最荣华时的穿戴不如一朵野地里的百合。这话本身没什么错,可是招致众人引经据典地鄙视所罗门就错了。读一读所罗门的智慧篇吧,虽然马丁·路德将它从正典里删除了。
加利利的山野有百合花吗?说是有的,圣母百合(Lilium candidum)。英文是Madonna Lily。
雀足花正开在枯黄一片的草地上,一小簇墨绿的叶子贴着地面,像旷野的一个绿洲,洲上有小小的黄花。我7k+的徒步如同古犹太人旷野四十年的缩影,看见绿洲,便知道有水了,雀足跳跃着喜乐。
七月已央。
-- 7/30
听见自己踩在碎石子小径上的脚步声,听见同样沙沙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行军队伍的节奏和坚定。让在道旁,看是一对手拉手的白人男女,男的穿军人T恤,女的穿黑色的,下穿军色长裤。两人同款的挺拔,默契地走。
听见山地单车宽宽的轮胎从碎石径上压过去的声音,天空里航班飞机引擎的声音。坚守在水洼里的牛蛙沉闷地鸣了紧连着的两声,像是在试吹一只低音号。小学校的游戏场那边一个女童在大声哭叫,断续传过来几个中文字。持平而言,白人小孩不在公共场合大肆哭闹,无论人多人少。
晚霞火一般的燃烧。
-- 7/29
在日落的时分,林下草间,野生野长的白菊在夕阳余晖中喃呢,白花瓣上蒙了金粉似的光。“你的性命却在耶和华,你的神那里蒙保护,如包裹宝器一样” ,撒母耳上25:29。
枯水季绽开的菊,也想要有充沛的水分的,没有,还是开花了。人落在哪一个时代自己不能挑选,也不是想要的就都能够得到。再是缺水,也要开花呀。
耶稣的时代,罗马人统治的至暗时代。我出生长大的年月,中国数千年历史当中最为至暗的时期。从一个视频里看到加利利的山间,全然一个缺水的自然景观。那里的人一代代生存下来,像白菊一年又一年的绽放。
-- 7/28
日落以后,空气中弥漫了黑莓的果香气味。路边,摘了三粒黑莓喂牧羊犬,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感受到被宠爱,而我将记住宠爱它的日子,和它在一起的日子。遇见一只小狗狗,长长的白毛,背上一块黑斑,有一只波斯猫的样子。牵狗的老太太告诉我小狗狗十七岁了,我告诉她牧羊犬八岁。小只的狗活得长一些,老太太说。伤感一击。命数在神的手里,狗狗也一样,没有公平与不公平。
牧羊犬坚持要走侧巷,穿过去是后街。一个男孩骑单车从街上一闪而过,后座上插一面水绿色的旗子,快乐的像一尾鱼。另一个男孩追了上来,他将车的前轮翘起,骑成独轮车。第三个男孩也追上来,他瘦小些,人站着蹬车。看他们骑远,我在他们那个年纪,好似不曾这么快活,一丝怅惘隐隐, 微微的风凉意可人。
-- 7/26-27
去城里,周六逛Food Fair, 周日坐在公园草地上听了场铜管乐。逛Food Fair走走停停两个小时 -- 刚好达到停车的时限。做了一回flaneur。摆摊的除了卖street food的,还有卖手工品的、卖各种小玩意儿的,还有一家专卖室内植物。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裹挟在拥挤的人流中实践flaneur“和人的疏离”,浏览各式各样的摊子,漫无目的。像巴黎人那样。
看了落花医生和她的教练的一个视频。她教练说,日走一万步只是(保持)人的基本能力,不能算锻炼。很有些沮丧。
-- 7/25
农历的月朔。
所罗门王差人去希尔,在今天的黎巴嫩国,求那地的王卖木材给他修建圣殿。所罗门的差人解释:殿宇要建造的甚大,使用频繁,“每早晚、安息日、月朔”都要奉献燔祭。他们要求的木材为香柏木、松木、和檀香木。
七月落在枯水季,禾草都枯黄了。高的草有一人高,都结了穗。禾穗都完好地挺着,有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不知道种子有没有脱落下去,看样子没有。目光穿过繁密的草丛望出去,远处有一盏路灯,像一只萤火虫藏在草丛中。
日落时分在晚上九点钟,日落后才出门。空气变得湿润,吸收了湿气的林边草丛和平旷草地散发出干草在傍晚特有的气味,一种阳光又从枯干的草茎里面渗透出来挥发开去的气味。每年到了七月中市府就派人来将大片的草地用推草机推一遍,预防可能发生的野火蔓延。推剪下的草他们并不收拾掉,散落在地里。厚厚的一层干草秸踩上去不是如同地毯、是如同踩在床垫上。
走过cedar和juniper, 但我们这里没有檀香木树。檀香木远在印度。那木是怎样抵达耶路撒冷的?虽然还没有丝绸之路,与远方的贸易已经有了的。从一个叫Ophir的地方转口,传统说。
短短的徒步,走进很远的古代,走在传统的步道上。现实淡出的一段行走,孤独而美好。
天上有淡谈的新月。
走了12k步。
-- 7/24
多年以前,Grandma Gatewood从《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 Appalachain Trail,就一个人上路了。她已经六十七岁,穿一双Keds牌的帆布鞋。
Keds鞋我好像有两双,得把它们找出来。
今天在文学城看到一条新闻,一个名为“回归土地”(Return to the Land)的组织准备在阿帕拉契山脉(Appalachain Mountains )建立仅限有传统观念和欧洲血统的社区。传统观念,指的是基督教信仰。
我今天走了7000+步。
谢谢你记录这些稍纵即逝的moments,也助我理清心绪。
因为我继续在写,这一篇就不再回复留言了,一回就走神。见谅。
谢谢你们读,有想法请无保留地告诉我。夏安。
我没有把这一篇放在博客页面,想它是我的琐碎日常一件,无人感兴趣。谢谢进来读和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