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拿鲁迅的《一件小事》做镜子,我分明亦该惭愧。只是我觉得心中郁闷不吐不快,说出来让大家批判好了。
昨天我去剪发,在家门口的Great Clips。如今它家有网上的Check-in,我加进去排队,看见等候时间是20分钟,就开车过去了。
搬来二十年,我大多在它家剪发,图个近便。刚来时我去山下的理发店,一家是个日本女子开的,另一家是个香港男人开的,都是很私人很小的发廊,理发师就是老板,和顾客说许多话,提一些建议。我尤其喜欢日本女子只有一张理发椅的小店,摆一排日本的木玩偶在橱窗里,是她开店时家人赠送的贺礼。如今我没有那些讲究了,头发剪短剪齐就好。我进去的时候店里有四位理发师在忙,都是生面孔。柜台上方的屏幕显示有六个人排队,我排在第四。
在靠墙的长条黑沙发上坐下来等,我开始研究今天的女理发师们,三个亚裔一个白人,全是生面孔。我希望落在亚裔的手里,机率令人乐观,她们更懂得亚裔的发质一些。听见一个声音发问,你是中国人吗?我侧头看,隔着空位有一对中国人夫妇坐在那里,和我年纪相仿,问话的是妇人。
我朝伊点点头,等候她继续。伊先问我也是来探亲的?听见是住在这里的,又问是跟小孩住在一起?得到不是的答案,再问来了多少年?碍着同胞面子,我只答不问。几句寒暄完,伊发出核心价值的一问,我在你前面剪好不好?我就快剪一下。
我想我是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她见状立即解释。我就快剪一下,不洗不吹,很快的,用不了多少时间。她说普通话,带魔都口音。烫的卷发,还挑染了少许很暗的赭红。
我先垂了下眼做好拒绝伊的心理准备,瞧着伊说,我也是快剪,不洗不吹。伊却紧追道,我付现金,很快的,不麻烦。我进一步回绝,来这店里的大家都快剪,没人来这里洗头,都很快。有的有的,伊打断我道,我儿子昨天来的,我儿子就洗头的。我儿子剪了,他也剪了。伊指指旁边的男人。我的头稍微剪一剪就好了,不难的。我付现金,很快的。我笑了笑,不打算理会。示意了一下屏幕,问伊,你排第几?
伊回答,我不在那上头。我不禁又看伊一眼。伊说,我们昨天也来的,一来就剪了。我堵住伊,你们昨天来没人吧,今天要排队。再向伊示意一次屏幕,那就是队。喔,伊喔了一声后还是要强调,我们昨天来一句话没讲就剪了。我何必再多说,提议道,我可以帮你把名字加在上面。
那好的呀,伊说。我遂起身领她夫妇走到柜台前面,那个白人理发师正在扫剪下的头发,看见动静立即走了过来。她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几岁。我简短说明了情况,我们开始为妇人加名字。
问过姓名问电话号码。伊手里拿着苹果手机,对我说,我没有。我看着伊,伊将话讲明白些,我们的电话号码是中国的,没有这里的。
我说,用你儿子的电话号码好了。我没有,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你们不打电话?不打。大概我再一次地睁大了眼睛,伊解释道,我们昨天才来,还没打过电话。昨天才从中国来?我心里问,想着怎么和店员说。伊却又说了,用你的电话号码好不好?我一定是又睁大了眼睛。伊赶紧地说,就用一回,以后不会有事情的。我保证你不会有事情的。
我没理伊,转脸对店员说,他们是来探亲的,只有国际号码没有本地的。那白人女孩不解地问,他们没有应急的联络电话?没有吧。我回答。我能说什么呢。
这样好了,女孩说,你告诉他们做一个random的号码。我转告伊夫妇二人,让你们编一个号码。伊说,你编。我想伊是不会编,便教伊:我们这里地区号是xxx,你在后面加7个数字就行了,编个容易记的。伊仍旧说,就用你的嘛,好不好?不会有事情的。
我真正弄不懂伊的花巧心思,又非得将伊的意思告诉女孩子。为了替伊缓颊那个稀奇古怪的拒绝,我说,她不知道怎么编。女孩没再说什么,拿过一小张纸写了几个字递给我道,给她们,下次来可以用。我接过来一看,在伊的名字下写着,123-123-1231。我给了伊纸条,伊的丈夫凑过来审看,讲了一句话,对的,名字拼的是对的。
事情总算搞定,伊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排在第六名,而我已经到了第二。不一会儿就轮到我坐上理发椅,亚裔理发师问我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们)是中国人?我说是。反问你呢?她不回答。
开车回家一路想,伊是正常的人吗?不敢说是或者不是。伊从魔都来,当伊是魔幻人好了。是伊奇葩,还是我少见多怪?那地的人,那国的人。
这两天在文学城读到《一件小事》的读后感,那一篇也是我的高中课文。网上找出来重读,多年之后一眼就看明白了写的是什么。“我”怀疑那个老女人碰瓷!人力车夫使“我”感到惭愧。我坐在高中课堂里的时候还没有碰瓷一词,现在那里是遍地英雄。不知道现在的语文老师会不会讲“我”也是合理推测。
我这一篇也算是一件小事吧。政治正确地说小概率事件,我不非得正确。
刚刚跑去看了,麦穗包子,,羡慕啊。
亮亮妈妈你比我有智慧多了,真心感谢你。这一篇翻篇了,我们快乐享受夏天。山上虽凉爽,但下个礼拜长周末我和猪要飞出门。出汗排毒哈,这么一想也挺好。预祝你和亮爸独立节快乐!
我不会恰当地用语言表示No呀,挺郁闷的。
譬如说,我非常讨厌大陆人碰到了第一时间就摸对方底细,就像这一位妇人,你是不是和小孩一起住呀,你来多少年了。我不知道怎样拒绝回答,只好只答不问,完全被动。若干年前我在一朋友家聚会时被介绍给一对北大夫妇,那男的,我永远都记得。他靠墙站,捏着个酒杯问,你哪个学校毕业、学什么的,来多久,拿什么签证。主人站一边我只好按题回答。当年我年轻气盛,终被签证一题激怒(查我是自己读还是陪读?)。答完轻轻补了一句,你查户口呢。我还带着微笑呢,过后有朋友讲我让主人难堪。换了你会怎么说?我至今没想出个周全的做法。这还真是习俗,我只会敬鬼神而远之。
他们和我说普通话,可他们自己不。我不会说魔都话,但我听完全没有问题。那也就是方言之一种,no more no less。谢谢留言。
如果归结到两国习俗,我庆幸自己远离了那里,也希冀那国的习俗不要外溢到这边来。
那妇人若有急事我相信她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无需我问,她有那个智商。我不清楚那位理发师旁听到些什么,她是缺乏待人接物基本的礼貌。
双子夏天安好,问候。
岂止是怪。谢谢读文和留言,周日快乐。
是无语,按说我们同根生,分开几十年后变成了不同种类的人。祝周日快乐!
是啊,我就是智慧不够,不知道怎样让她意识到过分而停止。只好自己郁闷。我写出来就宣泄掉了。谢谢你。我们这里眼看要进入旱季,雨水停止,植物休眠。体会这有序内心十分平静。夏安。
菲儿好,我个人认为现今是魔都发展最好、最魔幻的年代,远超过往。没想到人也发展到最魔幻:)。
夏日快乐。
还没说完去骑车了,:)帮助人也要有智慧,如果觉得不舒适,那就明确礼貌拒绝,同时尽快消化那种不舒适同时不扩散那感觉。传教士是为了天主,他遇困难会向天主请求也会得恩赐,他的伟大是天主的伟大,你也不渺小,你挺有耐心也有爱心呢。
最近这里夏日阵雨 喜欢。。
丢人的魔都人:)
我帮她一下真没什么,应该的。这类精刮人绝不会觉得尴尬的,她/他们只想着怎样更精刮。我们避不开的话要自己认衰,就能平和以待了。周末快乐!
帮这一点小忙我全无所谓,但遭遇这一位我真的感不舒服。由此想到一个世纪前去中国传教的传教士们真是伟大,我很渺小。
我真心觉得这一位魔幻啊,不理解她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很被动的,一点都不机智。
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虚虚实实。我当时就觉得不合常情:才来第二天就自己出门上街。我们这里从居民区走到商业街上可是没那么简单,且有的走呢。假如为真,极有可能不是第一次来探亲。如果不是第一次来,那么没有在本地和儿子打过电话就是谎言。
我要是机智就能力度适当地点一点她,既为她留面子,也让她别拿我当“阿木灵”(她们的土话,木头木脑的呆子)。可是我不会,就只有看她无所顾忌了。
试试看用烈一点的酒,朗姆酒、琴酒、威士忌那样的泡golden葡萄干加在冰淇淋上。周末快乐!
学习是一生过程,包括生活。真是高兴你去帮助那些新来的人,如同我们新来时候或者现在去新的环境里接收到的善意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