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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七十年 —— 记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11)

(2024-07-21 09:44:09) 下一个

第五节 大饥馑的前奏(1)

    1958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说它特殊,是因为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前所未有的事,这些被人们称之为新生事物的事,颠覆了人们的传统观念,把人们弄得眼花缭乱,在新鲜与刺激中头脑发热,继而跟着胡乱作为,最终酿成大祸。

人们都知道自然界的台风,它具有超强的破坏力。它是由于西太平洋热带海面积聚的能量形成的,载体是水和空气。他形成的过程大体如下:被太阳蒸发的水汽,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低压中心,随着气压的变化和地球自身的运动,流入的空气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这就是热带气旋。这个气旋在热带的洋面上,不断地获得新的能量,速度逐渐加快,在风速达到32.7m/s时,就是我们所说的台风,它具有很大的破坏力。风速达到51.0m/s以上的超强台风,它的破坏力是灾难性的。随着气旋北移,洋面温度降低,它得不到新的能源补充,加之登陆后遇到的地形阻力,气旋最终变成低气压,热能全部消散。

如果把共和国的1958年比喻为人类社会的台风,再恰当不过了。这场台风的热源是毛泽东已经骄傲的头脑。毛泽东在经过建国伟业、朝鲜战争、合作化、私有制企业改造等一系列辉煌历程后,特别是帮助苏联成功地解脱波兰匈牙利危机后,他的威望不仅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如日中天,几近神化的境界。一连串的成功,让毛泽东的头脑开始发热,他骄傲了,寄希望于毕功一役——用人民战争的方式来搞经济建设,迅速把中国的经济水平和军事装备水平提高到能和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媲美的水平。既然过去的一切都成功了,这次没有不成功的理由。他这样想,自然有他的思想根源,因为和苏联打交道的过程中,令他深感不足的是他的力量只是一种软实力,缺少硬件的支撑。也就是说他的共和国仅仅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能够使用的经济力量和武器装备与他巨大的精神威望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具有强大的经济力量和先进武器装备的苏联和美国面前,他自惭不如。

当他把理想化的希望付诸实践时,他的主要助手或摄于他的威望,或出于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或出于个人对经济建设缺少经验,甚至是出于唯恐落后于他人进而失去信任的考虑,更重要的是经过反右斗争,人们不敢也不愿重蹈因言获罪的覆辙。他的理想化治国策略不仅没遭到质疑,反而获得一片喝彩,他的主要助手跟着他一起擂鼓呐喊。紧接着,助手的下属们——各个山头的人也遥相呼应。这群被红太阳烤热而蒸发的水汽,在北京城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反时针漩涡。在各级宣传机器开足马力的鼓动下,“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方针家喻户晓,成为时代最强音,当底层的群众——大跃进的主要力量(相当于自然界台风中的空气)被卷进这个反时针漩涡时,人类社会的台风便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天空上形成了。它一旦形成,就和自然界的台风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它。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勃然兴起,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狼藉。

    1958年,就是人类社会的台风勃然兴起的一年。

 

三姐离开园宅集后,家中仅剩我一人,孤单如影随形地纠缠着我。记得一次肚子疼,疼得如刀剜肉,躺在凉床上嗷嗷叫唤了一个上午,也没人过来询问一声。直到中午母亲回来,才将我送到村里的中医徐德林处诊治。徐德林询问了情况,开了几片药,母亲就将我带回家。回家服药后,到了下午仍然疼痛不已。我记得清楚,肚子开始疼时,腹部就有个硬块,硬块在腹部转动,转动到哪,哪儿就疼,疼痛无比。晚上,母亲又将我带到徐德林处。徐德林给我配置了一种药水,记得是樟脑酊和醁双酊合剂,让我当着他的面喝下去。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麻醉剂,可以止痛。肚子痛了喝麻醉剂,有危险性,万一是炎症,岂不误事?可是,这却治好了我的肚子痛病,记得好像又喝了二次,肚子再也没疼过。

如果说造成我肚子疼的板块能被胆大的徐德林用樟脑酊和醁双酊化解,可是园宅集当时出现的一些社会现象却没人能化解。1958年的春夏之交,园宅集出现了一些新事物,第一件就是开挖一条六七里路长的灌溉渠,用柴油机带动的水泵把香涧湖水送到南面的七里桥,灌溉那里一直靠天收的田亩。这是一个好主意,改靠天收为灌溉良田,增产绝无问题。灌溉渠虽然只有六七里路长,可在没有任何机械化设备的1958年,却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全村所有的劳力几乎全部出动。恰赶此时园宅集小学解散,老师没心思教学。我们这些五年级学生就像散了的羊群,四处游动。一日,我和几个同学去南面的工地上游玩,见工地上热火朝天,灌溉渠已初步成型。在一个新开挖的大塘里面,我看到了令我惊讶的一幕:大塘里面正在开批斗会,被批斗的人站在塘中央,用嘴巴啃着一个铁锹把。批判他的人站在他旁边指着他谩骂。突然,被批斗的人嘴巴松动了,铁锹倒在地上。这时立马从他身后走出一个拿棍子的人,朝他的大腿弯猛击一下,这人立刻倒地。拿棍子的人骂道:“MDB,还不爬起来把铁锹啃好了!”那人强行爬起来,拾起铁锹弯下腰继续啃。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大人打大人。既觉得好奇,也于心不忍。好生生的人,为什么要打他?

批斗会结束后,那个挨斗的人被五花大绑押走了。这时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每到中午和傍晚们,母亲都让我坐在门口等父亲收工回来,原来她是害怕父亲也会突然被抓走。自从大哥被送进劳教队后,母亲多疑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灌溉渠修好的那天,全村的人都涌到抽水口观看,我也挤进去了。只见两台柴油机轰隆隆响,湖水从二个约五寸粗的水管里流进了灌溉渠。我和一个同学一起往南跑,想看看水流到什么地方。跑了不到二里路,听到有人喊我的小名字。我转脸一看,原来是同一个高级社的人在喊我。我问什么事?那人说快来帮栽秧。我说我不会。那人说栽秧不难学学就会了,她指指旁边说,你看你妈也在这儿栽呢!她看我还在犹豫,就说你不下来也得下来,队长说了今天任何人不给回家,饭马上就送来了。我看看我的同学,问他干不干。他摇头说我们不是一个社的,我回家了。我只好脱鞋下田。栽秧真的不难,不一会儿就学会了。我栽得还真快,一排插五行,边插边退,速度赶上大人。别人称赞我,我羞得脸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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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骑猫旅行 回复 悄悄话 自古成功在尝试,老毛想尽快改变中国落后面貌,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等都可以尝试,但应该是小范围试验,毕竟在没有成功前不宜大范围推广,否则就可能是灾难,创新成功率不高。现在的政府进步了,知道先试点,再推广。
abcdaren 回复 悄悄话 毛的所为光用头脑发热解释是不够的,用逻辑学理论来解释也不妥。
毛是列宁费很大劲批判的‘左派幼稚病’的典型代表,而中国广大农民小资产阶级是左派幼稚病的深厚土壤。小资产阶级的狂热和过激大家都领教过吧?大跃进就是最明显的小资产阶级的狂热和过激。从出身和经历来看,毛压根不是什么无产阶级,也不是什么工人阶级,而是农民意识的代表。
光用这个阶级分析,还不足以解释毛的一系列恶行:他其实是托洛茨基主义在中国的实践家:托派的主张是‘把小资产阶级变成无产,然后强迫他们革命。’毛完全是这么干的:土改---把土地拥有者抢光,变成无产。然后很快,把农民才分到的土地、农具、鸡鸭猪羊也统统没收,公社化,变成无产,强迫农民革自己的命!所谓‘公私合营’,违反自己写的宪法,没收大小私营业主和小摊贩的财产,强迫他们革自己的命!都落实了托派的理论,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把他认为也属于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们也打成右派,强迫知识青年们到农村劳动改造,革自己的命。。。这一切证实了:不论在思想上、政策路线上,毛太祖是最彻底的托派!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马列主义者。他没看过和引用过几部列宁著作,一心只学帝王之术、资治通鉴。应该和他的接班人刘一样,永远开除出党。
wumiao 回复 悄悄话 现在又来了,领袖的头脑不止发热,热到可以停止运转后,世界仍旧跟着惯性跟着它转。
百万庄大侠 回复 悄悄话 挺有意思的剖析(一连串的成功,让毛泽东的头脑开始发热)从这种心理串联的解剖看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大饥荒的资料太少,这在大陆是禁区、、、、

大汉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乐闲人' 的评论 : )
乐闲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大汉唐' 的评论 : 这是我看到的理论水平最高的评论。
大汉唐 回复 悄悄话 这世界有两种逻辑,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式逻辑:)
逻辑学太重要了,一个人懂得了逻辑,就能明辨是非,也只有在中国大力普及现代逻辑,才能把人们的认知能力从泛道德主义、 泛情绪主义、泛经验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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