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试锋芒之后,李延祚坐观事变。他知道自己再次遇到了贵人,就像当年在走投无路的除夕日遇见钮运鸿一样,而且这个贵人的经济实力比钮运鸿要大得多,可以帮助自己实现理想。他更知道,在这关键的时刻,要沉稳应对,欲擒故纵虽然是权谋术语,又很大程度上是一贬义词,但用在此时可谓恰到好处。管它是贬义还是褒义,用一次不算为多,况且自己毫无害人之心,只不过想借他山之石攻自己理想之玉,更何况这理想是济世安民的宏图,没有一点私欲。
在拿到一笔极为可观的报酬后,李延祚开始游山玩水。西塘和绍兴水乡荡了个够,雁荡山、雪窦山玩了个遍。
在雪窦寺门前,李延祚接到了端木葳蕤的电话。说她要慕名前来游玩,顺便揣摩一下蒋总裁离别大陆时的心情,她还说她的车子就在离寺庙不远的停车场,让他等她。通话间,李延祚向路口望去,只见端木葳蕤的楚楚身影正沿山路拾级而上,山路幽静,倩影洁白夺目,像一只白鹭穿梭于林间,惹得许多人都止步观望。端木葳蕤来到李延祚的身边,李延祚伸出手,端木葳蕤却没响应,奔波几百公里前来相会,握手显然不是目的。伸出手没人接应,李延祚有些尴尬,向旁边瞅瞅,看到了许多游人的鄙夷目光,听到了众多的低声讥笑,脸儿不禁红了起来。恰在此时,端木葳蕤挽起了他的胳膊,簇拥他向庙门走去。李延祚明白了端木葳蕤不握手的原因,原来端木葳蕤想在大众面前显示出他们是情侣。李延祚立刻神情膨胀脚底生风,此时此刻,有什么比与绝代佳丽携手相伴于大庭广众更令人赏心的事?男人的风光与自傲莫过于此,那精神的满足与妙不可言的自尊,不亚于威风凛凛的凯旋将军面对激情高呼的欢迎人群时的澎湃心情。
在去妙高台的石级上,端木葳蕤把手伸给了李延祚,他正在犹豫,只听见娇滴滴责备在耳边响起,“上山不肯扶持女士,是绅士还是道学士?”李延祚慌忙伸出手,在软绵绵的玉指充盈他手掌的瞬间,肤受之快感令他神情醉迷,那不是手,而是精神麻醉剂,是洛神融进曹子建意想中的感觉。可是,钮美莲的忧伤的面容也像幽灵一样的在脑际闪现。这样的矛盾心态曾出现过数次,每当他和端木葳蕤在一起,无论是在熙熙攘攘的场合还是在二人独处的环境,他的心情都是这样,都要遭受冰的浸害与火的烤炙,一方面是身心愉悦兼之惆怅自负,一方面是缅怀旧事泪水内流。这心情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觉得自己没资格与端木葳蕤牵手,可又舍不得放弃那柔软纤细的玉掌,而钮美莲的身影无时不在,如影相随。
当他们登上妙高台,李延祚的矛盾心态顿时被陡然呈现在眼前的瑰丽山色扫荡一空,大自然的沧桑之美深深震撼了他。只见脚下的深渊不见底,赭色峭壁刀削一般整齐,看了令人眩晕,近山林荫覆盖苍翠如染,远山犬牙交错湛蓝如洗,山谷中有湖泊,愈远愈开阔,消失在重叠的群山之中,平静的湖面把蓝天白云和翠峰收入怀中,天地融为一体。
李延祚伫立在石栏旁良久不动,感触于秀丽山川对心灵的撞击,与大山的秀丽坦荡相比,自己和端木昌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实在低劣,像街头卖艺人的障眼法一样庸俗。他无法掩饰对自己的失望,轻轻地摇摇头,,手儿下意思地插进口袋,玩弄那三枚硬币。这时,他耳边响起银铃般的声音:“我想请教一下,用什么俗语能完美地解释韬晦这个词?”
李延祚凝思片刻,“遇到低门头,不得不弯腰;做孙子就得有做孙子的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想不起还有什么,不由得沉吟一会儿,“不过,最贴切的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这句话。”
端木葳蕤爽朗大笑,惊动了前后左右的人,他们都扭头相望,端木葳蕤面露窘色,挽起李延祚的胳膊就走。他们来到离石栏不远的岩石上坐下,端木葳蕤狡黠地看着李延祚,目光如钩,把李延祚看得好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满脑子云雨苟合之事。走神间,又只听到婉转流利恰似莺歌的声音,“说得好。恕我直言,你现在是孙子,却想要当爷爷;门头本已不低,你却要人家拆了重建大门楼;你现在就是活脱脱一渔翁,做着放长线钓大鱼的美梦。当年姜太公皤溪钓鱼,钓的是周文王,你现在貌似游玩,其实也在钓鱼,想钓的是我爸爸端木昌。对吗?”
李延祚被说破了心思,连脖子都红起来,索性厚着脸皮反问:“如果没有记错,你的专业是东方文学,怎么对心理学如此精通?”端木葳蕤说:“心理学是必修课。研究文学,首先必须研究人,研究人,必须首先研究他的生存环境和心理。我现在研究你,把你当成一本书看,不仅要看你的言行,首先得看你的成长背景和生存环境。”
听端木葳蕤说在研究自己,李延祚吃了一惊,细想想,这很自然,尽管相处了半年多的时间,知道端木葳蕤对自己印象颇佳,但她毕竟是端木昌的女儿,亲情和利益决定凡属重大问题她必须站在父亲那一边。李延祚想试探一下虚实,“说说看,研究到什么样的深度了?”
端木葳蕤站起来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丢下深渊,听到了几缕树叶沙沙的声音,“我见到秦虎了,在燕莎的星巴克谈了三个小时。”她说得轻飘飘的,像被风扬起的沙尘。可这飘荡的沙尘一旦落在李延祚的眼中,却是非同小可的事,谁都知道沙子一旦落入眼中是什么样的感觉。李延祚震惊,这是什么人?CIA还是国家安全局的,居然把少时的好友翻出来,这么说,自己少时的一切全部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知道那三枚硬币的经历吗?他下意思地摸摸口袋里的三枚硬币,眼睛却盯着她的表情不放。
端木葳蕤还是那样的安然,一阵山风掠过,送来松针和幽谷的芬芳,黑发在她耳根后飘拂,她缓慢地说:“你口袋里那三枚一元硬币的来历我知道。是你为母亲治病而跪在路边乞讨时,他人丢弃在你面前的。在这三枚硬币投放在你面前的过程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你几乎被冻僵了,但你看到寒风卷起地上的细沙,悟出了少时和秦虎一道在山村之夜没弄明白的道理。现在让我重复你当时说的话:‘那山谷河床里的水是有知觉的,它知道自己的力量冲不走那么大的石块,就在石块的前面冲出一个坑,大石块就栽了下去,水就不断重复了这个动作几千年,直到把大石块弄成细砂冲积成平原。’”她停顿了一会儿,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胸口一起一伏,声音微弱地颤抖,“‘柔若之所以是一种力量,是和持之以恒有关。’‘我妈辛苦抚养我十几年,最终却没能看到我自立。’”李延祚看见端木葳蕤眼睛晶莹闪亮,泪水汪在眼眶里。
李延祚双手捂住脸,半天没抬头。端木葳蕤刚才说的话,是他在母亲自杀后,幼时的好友秦虎来看望他时说的话,当时,他情绪低落,悲愤欲绝,满脑子的愤世嫉俗,往政府大楼里扔炸弹的心情都有。端木葳蕤拉他,试图想劝慰,他却一下子扑在她怀里,像走失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的动情,泪水很快地湿了她的衣肩。这动作端木葳蕤并不陌生,在罗马之夜大饭店里,醉酒的他,也是这样抱住她的腿恸哭。看来,这个男人正像他诉说的那样:太孤苦了!熟知两性心理学的端木葳蕤,弄不清李延祚此时是什么样的心境,她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展示的是两种不同的秉性,异性和母性。第一次李延祚扑向自己的时候,嘴里喊得是妈妈我太孤苦了,这一次也和母亲有关,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嗅出了和他母亲相似或相同的气味?诱发了他的恋母情结,才使得他不顾一切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向自己的怀抱。此时,端木葳蕤无暇多想,无论如何,钟情人伏在怀里,总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端木葳蕤把脸贴在李延祚的头发上,细细地品嗅发根上的男人气,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臂,心中漾起芬芳醉人的涟漪。妙高台上的游人都拿好奇的眼光注视他们,夹杂些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大男大女在大庭广众如此纵情亲呢的实不多见,像这样不顾一切地感情迸发,大多是耐不住思念煎熬的婚外恋。有人为他们“遭受的委屈”表示极大的同情,像这样的一对美男靓女本应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为什么月老牵错了手,促使他们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偷情。
动容之后,李延祚逐渐平静下来,他从端木葳蕤的怀里抽出身。端木葳蕤取出纸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残泪,小声说:“你看,人们都在注视着你。走,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我有话问你。”他像孩子一样顺从,二人牵手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株型优美的青松,青松下有一块岩石可供休憩。
“和我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已经知道那么多,应当推测出。”
“坦白地说,我推测不出。贫穷和悲痛是一载体,可以把人渡向彼岸,也可以把人渡向此岸。有人因此善良,富有同情心;有人因此残忍,像曾经的残忍折磨他一样去残忍地折磨他人。我不知道你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这么说我和钮美莲解除婚约是错误的。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了我的恩人钮运鸿的死亡。我在世人的眼里是一白眼狼?”李延祚迅速做出推导。
“为什么和这个问题联系起来?”
“你是唯一知道我落入陷阱真相,而同时又知道我身世的人。却推断不出我的动机。这使我迷茫。”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行动已说明了一切。你也应当了解你和秦虎的友谊。据我所知,那是你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让我们撇开这个话题不谈,再问一次,能和我说说你的目的吗?”
李延祚沉默了,昂首望天,只见白云从苍翠的松枝间飘过,松针根根清晰如许,留下剪纸般的朴拙诗意。李延祚站起来,从横逸旁出的松枝上摘下一朵松针,在鼻子上嗅了一嗅,然后递给端木葳蕤,“野山的松针闻起来比城里的松针要香。”端木葳蕤不满意他这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动作,勉强地接过松针,在手里悠了悠,站起来拍拍屁股,也说了句:“不想说算了,我走了。”
李延祚一把拉住了端木葳蕤,“别抛下我不管,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情急言真,端木葳蕤听他这么说,又重新坐下。
“你知道,钮运鸿是我的恩人,曾经许诺给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拒绝了。为什么?那个厂就那么大的规模,同时是钮运鸿的毕生精血所在,女婿不应当染指老丈人的财产。因此,我在那个舞台上无法演戏。你爸爸就不同了,他有能力为我提供一个大舞台,我自认我有能力在这个舞台上演出精彩的好戏来。人生的机遇就那么一两次,可遇不可求,此时,我要是乞求你爸,让他给我搭建一个大舞台,他能同意吗?因此,我在搞欲擒故纵的把戏,也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勾当。”他吧嗒吧嗒嘴,摇摇头,“刚才,登完最后一级石阶,陡然面对大观景色的那一刻,真的羞愧无比。大自然的纯洁呼唤出我的真情,与大自然的坦荡纯美相比,觉得自己龌龊肮脏无地自容,像卖艺人在大街上耍把戏时裤带突然松落一样的窘迫。”
端木葳蕤会心而笑,“这种心情我也曾出现过。说下去,具体的目的是什么,有蓝图么?”
“只是一些印象。比如中国的员工为什么不能拿高工资?他们不应当只为自己的温饱而贡献一切,他们应当和那些趾高气扬的鬼子一样有富裕闲适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们挣钱也不应当以损伤破坏环境为代价、以极其低下的工资标准为基础,那样挣来的钱肯定是血腥的,也一定会遭到报应。我们要用自己的智慧去挣钱,西方人靠技术挣钱,靠品牌挣钱,靠智慧挣钱,我们为什么不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只能说明我们比别人低等。所以说,我不想当一个只会口吐脏话的愤青,我想做一些事实,做一些能让自己感动也能让别人感动的事,做一些能让自己老了也能为之自豪的事。这样,我才能对得起安排我投生的神明,他会说‘我安排你出生没有错’你是好样的!”李延祚说完了,侧过身,羞涩又不安地望望端木葳蕤,像学生回答完问题,等待老师的评判。
端木葳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吐出了积聚已久的郁闷,“我来大陆七年,终于见到一个不猥琐不自私的中国人,终于见到一个能理直气壮面地要和洋人挣一高低的人。来,击一下掌,预祝你的成功!”两个巴掌迅速而热烈地撞击在一起,二人同时绽开笑脸。
“其实,你的策略没有错,没有长线和粗线是钓不到大鱼的。光有这还不够,你还要有足够的耐性等鱼儿咬钩,三者不能缺一。我爸爸虽然正直,但他毕竟是商人,商人以让钱增殖为要务,他每投资一分钱,都恨不得能有十分的回报。否则,他连一分钱也不会出。”
李延祚睁大了眼睛,目光里多少有些担心和失望的神色。
“你不要担心,我爸很看重你,形容你是一架很好的挣钱机器。但你一定要把握分寸,不要虚妄,也不能太实在。把你那个追求完美的性格适当放松一下,事情的成功往往在于执着和非执着之间。你执着很了,他会认为你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是有野心,你不执着,他会认为你庸散不可靠,那样他的钱就会打水漂。切忌,把握分寸,见好就收。目标是十环,八环也可接受,九环就可以大肆庆贺。”端木葳蕤注视着他,关切又热情。
李延祚的心纯洁地燃烧起来,眼前的端木葳蕤仿佛带翅膀的天使,高傲,洁美,温柔可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地帮我?要知道,我现在的对手是你的父亲。”端木葳蕤双眉微皱,似乎在反问,“,刚才说过的话就忘了,是应你的要求呀!你让我别抛下你不管,要我帮助你。”接着,她的眉峰松展开来,“其实,我现在也是在帮助我父亲,帮他寻找能扩大企业规模的人才。从这点上来讲,不能算完全是在帮助你,只是在做我应当做的事,哪让我有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呢?一方面是你的朋友,一方面是端木昌的女儿,不要再想什么帮助不帮助甚至是如何感激报答这些俗人才去想的事,大丈夫应做大事,不要拘泥于小节。心中仅仅有印象不行,还要有蓝图,更要有切实可行的计划,要用这个去感动我爸,让他彻底放弃疑虑,毕竟你要让他大把大把掏钱。”
“谢谢你的忠告。我可以死心塌地……”李延祚陡然停止说话,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现在,我希望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秦虎的?他现在如何,有很长时间我都没他的信息了。”
“在你集中精力研究解决还原染料的问题时,我去了一趟西州,找到了你高三的班主任,得知你和秦虎很要好。于是就上了北京。秦虎很好找,在国家电网公司工作,他的父亲位高权重。去年,秦虎被派往哈佛大学进修半年。我去北京的时候,他刚从美国回来不久。”
“在西州你还见了其他人吗?”
“我去了河沿街,进了你曾经居住过的小屋。拜访了你们的街坊邻居,听到了有关你父母的近似于传奇的故事。原来是你的外公害怕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无业游民,利用权力把你父亲投进监狱,彻底葬送了他的前程,也使你母亲处于孤苦无援的境地,最终死在供养你上大学的途中,她自杀的目的很简单,不想把剩余的九千块钱花在血液透析上,留下来让你完成学业。你知道,我是一个不会轻易动容的人,但那一刻,我心酸了。才真正的理解你那天在决定放弃教职离开青城时,为什么那样失魂落魄。”说话的时候,端木葳蕤见李延祚愤然地样子,弄不清是为什么,是因调查他而生气,还是对父母遭受的不公正而气愤,无论如何,表示一下歉意还是应当的,“原谅我,我也是迫于无奈,想要投资新项目,总得对合伙人进行了解。”李延祚说:“可以理解。个人的经历,是为一个人的价值取向所做的注解,哪一个人都可以去读,也可以做出不同的解释。说下去,还见到了什么?十年没回去了,有时,思乡的心情会突然在胸间涌现。”
“我还见到了向往已久的沧浪河。那景象真使人败兴,哪有古诗文中沧浪河原始古朴的影子,简直就是一排污沟。那心情,就像去谒见圣贤,见到的却是一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本意去赏花,所见却是残枝败叶。”端木葳蕤叹口气,轻轻地吟诵:“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多么浪漫,多么富有诗意的诗篇,诗中的境界还能重现吗?”
“这就是人口众多的代价,盲目发展的代价,那么一个内陆地区,突然冒出许多以稻草麦秸为原料的小型造纸厂。造孽啊!那些人口袋里的钱,都是用蓝天和清水换来的,都是用百姓得癌症的代价换来的。听说那个地方的农村现在都靠喝瓶装水过日子。想想头皮都发麻。”李延祚一脸的无奈,“这些人的良心都丧尽了。所以,我们办厂,一定不能损坏环境,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行,不能让一滴污水流进大海,不能让一毫克有毒气体进入大气层。挣干干净净的钱,做堂堂正正的人。让我们的子孙都能安全平静的活着,不会遭到报应。”
“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在私下里,说这样话的中国人不多了,我所接触过的人,他们几乎都是对我说在中国大陆如何去应对那些官僚,如何去钻体制的空子,如何去挣那些不干净的钱。这使我很伤心也使我很担心,堂堂的中国为什么堂堂正正的人很少?”
“虽然出生在海外,生长在海外。可是总觉得我的根还是在中国,我还是一个中国人。这可能是受我祖父的影响,我的祖父是抗战胜利后离开中国的,他说他见那些当官的乘接受日寇投降之机大发国难财,心中愤懑,走得很不情愿,照他老人家的话说,是夹着尾巴走的,到海外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仰人鼻息。所以,他一再告诫家人不要忘了自己是中国人。要关心中国,说只有中国强大,海外中国人的脊梁才是硬的”
“老人家的话没错。听我的表叔说,他在美国的心情也一直不好。他说有些白人看起来很友善,但好像都是装出来的。弄不清他们的真实想法,交往起来很难。”
“呶,你有亲戚在美国?在什么地方?”
“我的姑奶奶(即《柳凤仙》一书中的李嘉苓)和他的儿子都在美国。起先在威斯康星,嫌那个地方冷,就搬到旧金山去了。表叔毕业于香槟学院。受学好数理化走偏天下都不怕的影响,学的是工程机械。结果走到哪里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炒了鱿鱼。”
“你的姑奶奶是不是李嘉苓?”
李延祚惊讶地问:“这你都知道?”
“我去过西洲呀!他们回来过吗?”
“没有,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去快二十年了,一次也没回来。”李延祚突然想起端木葳蕤在山下打电话所说的话,“,哎,你不是说要来雪窦寺参观,顺便揣摩一下蒋总裁离别大陆时的心情吗?走,我们还是四处走走,看看你是否会有灵感。”
端木葳蕤面露恬静的微笑,“好啊,随便走走吧,我的心也该松弛了。”李延祚不明白她的话,“像你这样的人也还有紧张的时候?我看你做什么事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一直在心里拿你做榜样。”端木葳蕤说:“有啊,当责任在肩的时候,还是应当认真对待的。特别是老爸的重托。”
李延祚恍然大悟,一把拉起端木葳蕤,把她搂在自己的左臂里,“我也该收起我的渔具,和你一道放松放松了。”
“你钓到大鱼了?”
“钓到了。”
“你还没有钓到。我们赶快找个地方住下,把你那些豪言壮语写在纸上,变成醒目的文字,这样在董事会上容易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