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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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记事 第六章 幻海情缘 第五节 恶报与歧途

(2018-08-28 05:19:27) 下一个

                             恶报与歧途

            这日中午,李延祚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又坐在案前操劳。梳理繁杂公务的时候,他觉得变废为宝的项目进展缓慢,而薛红岩已有很长时间没向他汇报了,于是就拿起话筒拨通了实验室。电话是大竿子接的,他问薛红岩到哪里去了。大竿子语音细弱,生怕被人听见,说薛红岩在外面打电话。李延祚询问了项目进展情况。大竿子的回答吞吞吐吐,含糊不清。李延祚有些生气,批评大竿子经不起挫折,一跤摔成了女人。大竿子只是傻笑,没有争辩。李延祚没好气地告诉大竿子,让他通知薛红岩到他这来一趟。

            秘书小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李延祚问有什么事吗?小卢说好消息。他问什么好消息?小卢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把报纸递过来。李延祚接过报纸,见一条被红笔标注的新闻标题赫然写到:恶搞女被高手请君入瓮。他接着看下去,原来报道的是捧腹与惊诧网站的女老板黎鹭与情人的激情床戏被人神使鬼差地贴在自己的网站上,引起网坛十级大地震,点击率在数小时内超过百万,网警查封了网站,还科以数万元的罚金云云……看完这条花边新闻,李延祚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泪水直淌,边擦泪水边对小卢说:“这叫报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被人耍得这么惨。”小卢神秘地说:“总经理,那段录像我看了,惨不忍睹,堪比黑市卖的春宫图。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偷拍的,色光协调,该露的都露了,显然一高手。当时我就纳闷,不知道这狐狸精又在玩什么把戏,是不是要拿自己的身体当本钱再赌一把,把广告商的口袋掏空。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她是被人涮了。这下子她死定了,再也翻不起身来。”李延祚说:“不一定,这种人是不顾什么脸面的……”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想起了薛红岩早都应当到了,可现在还没见人影,又拨叫了实验室的电话。大竿子说他通知了薛红岩,薛红岩也出去了。李延祚有些纳闷,心思实验室离这不远,即便是蜗牛也该到了,他吩咐小卢找一下薛红岩。小卢出去不久,从门卫室打电话说薛红岩在大门口等人,一会儿就去。李延祚心生不快,联想到最近薛红岩表现异常,不由得皱皱眉头。

            电话铃又响了,是竺恒生打来的。竺恒生问他听到什么高兴的消息没有?他说没什么事使他高兴。竺恒生埋怨说这个小卢真是忘性大,我让他买那份小报给你看,他却没买。李延祚这才想起来有关黎鹭的曝料新闻,连忙回答说:“知道了,差点笑叉气,这个丫头片子应该遭到如此报应。”竺恒生反问他不觉得这有些突然吗?李延祚说:“有什么突然的,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没到,时间一到,必然有报。”竺恒生哈哈大笑,“你这个书生呀,呆头鹅一般,你刚才说的那些虽然有道理,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宽慰话,是骗那些老实头死心塌地忍受痛苦的。你不觉得有人在后面推动吗?”李延祚恍然大悟,他记得很清楚,为黎鹭的恶搞,那天他在端木面前愤愤然,端木说这种人需要竺恒生对付,还说这事交给她处理,他问:“端木怎么和你说的?”竺恒生说:“那你就别管了。我觉得端木比你聪明,起码她知道哪些人能做哪些事。我看你呀,只会搞技术,别的什么都不会。”李延祚哈哈大笑:“太贬低我了,这个公司不是管理的很好吗?怎能说我不会搞管理呢?”竺恒生嘿嘿一声,不无讥笑地说:“你那个管理呀,是良心账,不是经济账,你呀,怎说你才好,一句话,书生气太重了!”李延祚又笑了一声,“哎,老兄,我还真的要请你办一件事。不知肯不肯帮忙?”竺恒生让他照直说。李延祚说:“请你给我当媒人,向董事长提亲,说我想娶端木葳蕤做妻子。”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才传来声音,不过声音不再调侃,而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气味:“我当事什么大事呢?我说你们有学问的人怎么都有些怪怪的。你们不是谈得热乎乎的吗,搞什么提亲,哪辈子的事了?不过,这下子我姑姑和姑爷的心算落到肚子里了。告诉你,提亲的事你不要担心,保证能成,二老早都看好你这个人了。”李延祚问:“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因为他生怕竺恒生在电话里向端木昌提亲,那样会给端木带来不愉快。竺恒生说:“既然提亲,那就得正事正办,带着彩礼当面提。那就趁我们去美国的时候办吧!”李延祚问要什么样的彩礼?竺恒生说:“我也不知道,还得请教乡邻老人,这里面明堂多着呢,等我打听好了再和你说。”他们的电话还没通完,李延祚猛然见薛红岩和慕容夏菡站在门口,顿时疑窦丛生,联想到薛红岩最近的工作表现,心思此时他们双双而来,肯定有要事,他边向他们招手,边对竺恒生说:“来人了,就这样,我等你通知。”

            李延祚和慕容夏菡握手寒暄间,慕容见他桌子上摆着小报,笑着说:“我正要告知你这一喜讯呢,哪成想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有幕后新闻向你发布。”李延祚说:“洗耳恭听。花边后面肯定是惊险刺激。不过你们还是坐下说。”小卢走进来,给他们每人泡了杯龙井,之后离去。

            “你知道的,晏初阳一心追求黎鹭,拿她当天神。可黎鹭的心却不在晏初阳身上,嫌他太胖了,更嫌他奴颜婢膝,你说说,女人怎么能看上一个跟屁虫?之所以搭着晏初阳,完全是利用他的网络技术。前一阵子,晏初阳丢三落四,像被霜打了的树叶子,蔫了吧唧的。我们问他为什么如此颓丧。据晏初阳讲,不久前他们网站来了一个帅哥,漂亮又大气,黎鹭为之倾倒,二人眉来眼去,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晏初阳怎能不生气?我们就调教他,让他设法教训一下黎鹭这个小蹄子。后来就发生了这件事。起初,我们为晏初阳担心,害怕他触犯刑律,关心地询问他露没露马脚,或者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晏初阳信誓旦旦地说此事绝对与他无关,他说他也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油盘,油盘里面就是这段录像。说话的时候,晏初阳眨巴小眼,一副诡谲的样子,他说网警来查了,那黄段子是从黎鹭的电脑里发出的。那个帅哥从此消失得无踪无影,查一查登记,登记的身份证也是假的。黎鹭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只好认罚。”慕容夏菡喝了口茶,胸有成竹地说:“我看呐,淫秽录像肯定不是晏初阳从黎鹭的电脑里发出的。那个帅哥也是什么人派来找茬的。用假身份证登记,出事了就很快脱身。你想想,晏初阳上哪儿知道黎鹭和那个帅哥在什么地点苟合,除了精通网络技术,晏初阳单纯得就像个乡村少年。”

            李延祚忍不住问:“这下子晏初阳死心了吧?”慕容夏菡摇摇头,“难说,他还像掉了魂似的。我问他你难道还恋着她?他说只要她从此一心一意对他,他不计较这事。我有心腌臜他,说人家穿过的破鞋,你不嫌臭?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现在天下什么最难,抢银行不难,登珠穆朗玛峰不难,最难的事就是找处女,有的花儿,刚打骨蕊儿,就被人采了。”李延祚笑了,同时什么都明白了,那个帅哥应当是竺恒生雇佣的,他不想就此事再扯下去,于是收起笑容,说起了正事,“说说吧,你们双双而来,是不是有什么喜讯要告诉我?”

            薛红岩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耷拉了眼皮,难为情地苦笑一下,嘴巴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来。慕容倒是直言快语,“可不是什么喜讯啊,我们是来向你递交辞呈的。”李延祚惊愕之余,心中快速地盘算了导致薛红岩辞职的几种可能:工资?福利?这都不可能,税后月薪二万六,堪比大型国企的福利待遇,这样的待遇在青城又有几人?唯一可能的是公司离市中心较远,上下班不方便,就说:“上下班在路途的时间是长了点,可能影响小两口蜜月亲密的时间。你们可以在崤山买一套房子呀!半个小时的路程,挺方便的啊!”慕容说:“不是这原因。”李延祚眉心一皱,“那是什么原因呢?”慕容说:“你是知道的,男人最感羞耻的是戴绿帽子,前妻的事在他心中一直有阴影,怎么也摆脱不掉。而这一切,你们公司几乎老幼皆知。换个环境可能有利于心理健康。”

            李延祚心中暗暗地恼怒起来,他知道慕容说的话,是看起来理由最充分但却是最无耻的谎言,扯什么样的谎都可以,决不能拿绿帽子做幌子,这样的话,不应当从她慕容夏菡的嘴里说出来,会损害她的形象,要知道,慕容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头戴光环的人物,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薛红岩,见薛红岩越发不自然,脑袋也耷拉下来,他明白了一切,肯定是利益驱使薛红岩在不应当产生误判的年龄,做出了近似幼儿有奶就是娘的愚蠢决定,要知道,薛红岩掌握着整个污水处理设备的生产工艺。天哪!幸好变废为宝的项目还没有大进展,如果那样,那就惨了。李延祚把目光转向慕容夏菡,见她的目光游离不定,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为了慎重起见,他把自己的判断重新梳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偏差,一个如何处理此事的方法就此也酝酿成熟。

            “把辞职报告递给我。”

            轮到这二口子惊愕了。李延祚居然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就像爬上了楼台,转身发现来时的梯子被人撤了,如何下楼成了问题。慕容夏菡毕竟在职场游荡了许多年,很快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连声说:“谢谢,谢谢!还是总经理能体谅人,这也是给老同学面子啊!”她转身对薛红岩说:“还不快把报告递给总经理。”

            李延祚把辞职报告简单地看了一下,揿了一下按钮。不一会儿,人事部长来了,李延祚吩咐她把薛红岩的工作合同取来。

            李延祚拿起这份合同,选择其中的保密条款大声读起来,“乙方在甲方工作期间的一切研究成果,均属甲方的知识产权。乙方不得泄露或擅自转让他人。否则,甲方将保留诉讼的权利。”读完了,他把合同放在一边,对薛红岩说:“红岩,你是知道的,我们的污水处理设备是申请了专利的。我们同学一场,最好不要在法院见面,好自为之吧!”他说着从柜橱里拿出一瓶芝华士12年,倒了三个半杯,分别递给他们二人,动情地说:“当年,慕容和美莲是一对好友,我和红岩也是一对好友,幻想着我们会友好到老,在迟暮之年有个聊天的去处。人生无常啊,说变,一切都变了,不该飞的都飞走了,我现在成了孤雁一只。来,我们干了这杯酒,算是分别纪念吧!”

            在李延祚朗读保密条款的时候,慕容心中掠过一阵惊悚,他们这条夫妻船,原本在风平浪静的河面上行驶,李延祚的一席话,像一阵风吹散水雾,使她看见远处的险滩,想要调转船头为时已晚,三十几岁的人了,过了玩过家家的年龄,说过的话已成了离弦的箭,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但愿那险滩不是礁石丛生,不要把他们这艘船撞得粉碎。在李延祚递给她一杯酒,说出那些感慨的话来,慕容夏菡觉得阵阵热血涌上了头颅,想哭却不能哭出声来,只能暗暗地在胸间抽泣。猛然间,她想起了钮美莲,想到她还在为李延祚坚守,她想告诉李延祚这一切。但转而一想,李延祚是经历过巨大苦难的人,理应进入享受生活的黄金阶段,以钮美莲的条件,无论财力和姿色,哪一方面都比不上端木葳蕤,此时即便是把钮美莲的情况告诉他,他也未必会动心,图图引起不愉快而已。想是钮美莲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之类,干嘛非要挤在一条船上,弄得你死我活的,只要李延祚和端木结了婚,她就会死了这条心,新生活说不定会比和李延祚在一起更美满。

            此时的薛红岩仍然是心高气盛,心思你李延祚不要用保密条款吓唬我,我薛红岩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决不会染指桃源公司的技术专利,他觉得自己不是平庸之辈,他人能登上的顶峰他也应当能登上,自己应当也能够给心爱的人创造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李延祚后面的话感染了,人生一世,也就是二三知己,这么好的朋友说分手就分手了,还真有些不舍。

            李延祚再次把人事部长喊来,吩咐人事部长马上办清薛红岩的一切离职事宜,又让薛红岩交出实验室的钥匙。薛红岩做梦也没想到李延祚做事如此果断利索,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就被打发走了,弄得他很没面子。更让他尴尬的是,没人为他送行,许多人视他为路人,二年多的工作经历,就像鼠标的箭头指向删除栏,指头轻轻一按,屏幕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一样,他薛红岩在此的一切都从人们的头脑中抹去。薛红岩觉得他和李延祚两清了,自己离开桃源化工是有些不义,可你如此果断冷漠,怎么讲也算不仁,说一句挽留的话给弟兄听听,让脸面过得去总是应该的吧。薛红岩挽着慕容夏菡的胳膊离开桃源化工的时候,有些失落,但并不沮丧,在他的眼里,前面的路畅通宽广。而慕容夏菡就不一样了,她嗅出了一股不详的异味,李延祚之所以如此果断,可能是他的心凉透了,细想想,也是这样,那么好的条件留不住一个人的心,摊到谁都会寒心,她扭头瞟了薛红岩一眼,见他羞答答的,但腰杆挺得笔直,她突然觉得这张面孔有些陌生,记得二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是在知味观餐厅里,当时,他狼吞虎咽的馋相,像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囚徒,现在,丢弃五十几万年薪的好工作如弃敝屣。慕容夏菡摇摇头,心想人的变化怎能这么快呢?她觉得薛红岩丢弃的不仅仅是一个好职位,同时也丢弃了做人的操守,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转而一想,看错了又能如何,他们已是同一条舢舨上乘客,必须同舟共济,面对可能出现的风浪。

 

            李延祚站在窗口,注视着薛红岩挽着慕容夏菡的胳膊缓缓而去,慕容昂首挺胸,薛红岩的身体微微向慕容倾斜,一副谦卑的样子。他若有所思。之后,他通知小卢,让施根源尽快前来。

            大竿子气喘吁吁地来了,此时并不知道薛红岩已经辞职,心思李延祚可能询问变废为宝项目的进展情况。李延祚让大竿子坐下,递给他一瓶可口可乐。大竿子也没客套,打开了一口气喝个精光,抹抹嘴说了句正好渴了。李延祚心生感动,记得在天源化工创业的时候,时常是忙得水都顾不上喝,在研发新的还原染料的时候,也是顾不上喝水,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吃,现在大竿子也应当是这样。他又拿了二瓶可乐摆在大竿子面前。

            “我问你个事情,你一定得如实回答。”

            “你问吧。”

            “你宠着阿莲的时候,真的把父母抛上了云天?”

            大竿子深感突然,他不明白李延祚此时为什么揭他这块痛疤,自打他进桃源公司以来,李延祚从未和他谈及那段令他深感羞愧的经历,他不想说,但觉得李延祚的询问肯定有目的,于是就试探着问:“非说不可吗?”

            “你不是答应了吗?我很想知道你当时想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出身贫寒。贫寒虽使人志坚,也容易自卑,这二样心理我都有。考上哲大,是志坚的结果,自卑使我羡慕一切美好的东西,看到美好的东西,就产生占有的欲望,目的呢?就是想用美好的东西把我脑子里的不堪回首的记忆挤出去,我不是那个寒酸的施根源了,我有了美好的生活!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每得到一样自认为是美好的东西,我就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它离我而去。”说到这,大竿子吧嗒吧嗒嘴,又扭开一瓶可乐,咕嘟几口喝了大半。

            “毕业留在青城,我的美好愿望实现了一半。娶了娇小可人的阿莲,完成了我从贫寒向中产阶级的转变。中产阶级,老婆是青城人,做梦一样!睡觉都能笑醒了。听着她操着绵软的青城话,看着她扭动纤细的身躯,那个陶醉啊,语言无法表达,她让我干什么我就会干什么,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如果那样,比割我的肉还要难过。延祚,有这样变态心理支配,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李延祚一脸的痛苦,仿佛遭受了重创,右手的中指叩击桌面,思想也翩翩起舞。这样的形态大约持续了十几秒钟之后,他猛然用全部的手指击打了桌面几下,发出了清亮复合的响声,朝着发呆地看他的大竿子说:“原谅我问这令你难堪的话题。是这样,红岩辞职了。我想证实一下,他是否正在走你曾经走过的路。”

            “我早有察觉,但无法劝阻。败军之将,不可谈兵;失德之人,不可言德。我眼看他滑向泥潭,可是无力拉住他。”大竿子有些动情,眼眶湿乎乎的,“延祚,看着同学一场的份上,拉他一把。他命挺苦的,前妻不淑,为此差一点身陷囹圄,现在刚刚有了起色,头脑又发晕了。”

            “请你放心,我会的。但愿他……”

            “没有但愿,陷入泥潭是肯定的。”大竿子打断了他的话。

            “红岩的职务你就接过来吧,但要注意身体,注意劳逸结合。”李延祚说完了这话,又询问了大竿子父母的情况。大竿子一一做了回答。

            大竿子离去后,李延祚又把小卢喊来吩咐了一番,让他打听清楚薛红岩辞职的幕后原因,并注意其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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