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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记事 第三章 剧变 第四节 忏悔

(2018-07-28 04:53:59) 下一个

                              忏悔

       父女二人回到家中。钮运鸿冷眼望去,只见钮天成坐在客厅沙发上,童雅琴坐在旁边絮叨,而钮天成一直沉默不语,他目光冷峻又有些痴呆,那样子,和刚从大牢里放出的囚徒差不多。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钮运鸿心痛不已,泪水差一点夺眶而出,他右手用力掐了一下耳垂,使自己的情绪沉静下来,这才到餐厅找个地方坐下。

       钮美莲脚步一踏进门,没发现覃雪茹,就急切地询问她的去向。童雅琴说覃雪茹把天成送回来,一声没吭就走了。钮美莲又问李延祚的去向,钮天成说他今天从没看见李延祚,只是听看守人说今天早晨李延祚通知了,让准备一下,马上有人接他回家。钮美莲心中的疑团顿时膨胀起来,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以李延祚的个性,他不会这么长的时间不和自己通话。她想立刻去哲大,但看到父亲自进家门后就默默地到餐厅坐下,心思父亲可能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问责哥哥。她看了哥哥一眼,目光和哥哥不期而遇,她向餐厅的方向撅撅嘴,用意显然也令人难以琢磨。她是想让哥哥注意父亲的态度,也想观察一下李延祚关于哥哥定能痛改前非的判断是否准确。哥哥几个月以来初次和父亲见面,他必须有所表达,否则父亲不会放过他,而这表达的情态,足以反映哥哥在被看守期间的反省程度。

       童雅琴见丈夫不声不响地到餐厅坐下了,非常不满意,她高声喊道:“老头子,快来看看,天成这趟差没遭罪,养得白胖白胖的。就是精神差了点,可能是劳累了。”话语声落地,屋内却一片寂静,她东瞅瞅、西望望,见丈夫和女儿都绷着脸,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你们都怎么啦?难道不希望天成回来?”钮美莲拉了母亲一把,“妈,你就安静一会儿吧!”

       自父亲进门的那一刻起,钮天成就一直注意父亲的举止。尽管他知道妹妹一直把他的劣行隐瞒着,但他相信父亲能通过自己的洞察,判断出他的大体情况,尽管一些细节不会很清楚,但总体上是不会有大的差距。因此,出差这个谎言已不攻自破,再用出差来搪塞,无异于告诉父亲他还想把恶行掩盖并继续下去,这不啻于继续用刀去戳父亲那颗濒临绝望的心。他看到父亲默默地到餐厅里去了,顿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父亲是在等待,等待他去忏悔,而忏悔是改邪归正的前提。一个人,如果连忏悔的勇气都没有,改正只能是一句空话,古人说知耻近乎勇,况且自己身上的耻,不仅仅是劣行,还有劣行给家庭带来的耻辱。几个月以来,他日日夜夜的反省,最终方才弄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如此低劣,是因为精神上的动物本能没受到文明的抑制,像酵母菌参合了水和面一样膨胀起来,难怪骂人骂畜生,自己原来就是畜生。然而,光靠反省是不够的,反省可以引导行为不致谬误,而一旦出现谬误,仍然想通过反省制止它,往往适得其反,就像一包血浓的疖子,靠膏药捂是捂不住的,只有把血浓放出来,疖子才会愈合。反省和忏悔是修行的一对孪生兄弟,反省是兄,忏悔是弟,反省是内在的,忏悔是外向的,有劣行的人,仅仅有内心的反省是不行的,还得靠忏悔向世人表明决心,这需要勇气。

       钮天成站起来,拉起母亲,“妈,你也来一趟。”童雅琴不明白儿子要做什么,就跟在儿子后面。钮天成走到客厅,让母亲坐在父亲的身旁后,一下子跪在二老的面前,说了句:“不孝儿在此有礼了。”之后,他放声大哭。

       就在哥哥起身的时候,钮美莲预感她期望的事将要发生,就紧跟在母亲的身后,一起来到餐厅。当她见哥哥猛然下跪并失声痛哭时,她不仅眼睛湿润,心也潮湿起来,她知道哥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这个过程肯定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她暗暗地祝福哥哥能成功。

       童雅琴见儿子举止突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起来想扶起儿子,却被丈夫一把抓住,“让他跪在那儿,让他哭好,我想听听他怎么说?”童雅琴只好又坐回原处,她不解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似乎要寻求原委。钮美莲见状,对母亲说:“听爸爸的好了。”

       跪在地板上的钮天成哭了一会儿,方才停止抽泣。他擦去泪水,笔直地挺起腰来,然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爸,妈,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在妹妹和延祚的帮助下,我决心痛改前非,从新做人。希望爸爸妈妈能相信我。”

       “能简单地说说你的所作所为吗?”

       “先是嫖娼,之后又包养了两个暗娼。”

       “如果他们再找到你呢?”

       “一刀两断!”

       “说得容易,怎么一刀两断?暗娼一般都和黑社会有联系,黑社会的人就这么容易断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我宁死不从,谅她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就报警。”

       “按理说,你也是一读书人。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考上大学,家里又有钱,自视高人一等。忘记了父亲的要自勉自戒的教诲。起先是行为不检点,朝三暮四。后来和暗娼搭上了,想收也收不了了。”

       “为什么和暗娼搭上了,就想收也收不了了?”

       “爸爸还是不要问了,隐情难以启齿。”

       “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吗?”

       “自取其辱,也给爸爸妈妈和妹妹带来耻辱。”

       “这中间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你没说。”

       钮天成默不着声。

钮运鸿顿时来了气,厉声追问:“为什么不说对不起你的妻子?她应当是受到伤害最严重的人。”

钮天成仍然沉默不语。钮美莲见状,马上向父亲做出停止的暗示。在她看来,人世间有些关系非常微妙,不在其中难以理会,夫妻关系就是其中的一种。表面上看来,哥哥和嫂子相敬如宾,几乎没有摩擦和争吵,是一对美满和谐的夫妻。其实,他们的关系充满变数。这是一种不对称的关系,哥哥是强势,嫂子是弱势,就是这种不对称形成了相敬如宾的假象;嫂子三十出头,韶华已过,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必然是明日黄花,况且又无家庭背景,她在哥哥面前的份量越来越轻,如果哥哥是一个正人君子,这一切不会成为问题,可哥哥偏偏是一只喜爱采花的蜜蜂,对野花有特殊的嗅觉。那天,哥哥在李延祚面前讲了他不再爱嫂子的原因是因为接受了妓女的服务过,从而觉得嫂子索然无味,那是在掩盖另外一种现象,只不过这种现象现在还无法知晓。

钮运鸿见到女儿的手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转变了话题,“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到化工厂上班,向延祚学习管理和经营。也学习他怎样做人?”

钮运鸿思考片刻,语气不无沮丧之情,“化工厂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有延祚在那儿我放心,你去了说不定会添乱。”

“我知道爸爸的意思。你是害怕我去是为了挣家产,我向你保证,我去了仅仅是为了学习,别无他意。”

沉默片刻后,钮运鸿说:“容我好好想想,起来吧!”

钮美莲连忙走过去扶起哥哥,想让他坐在父母旁边。可能是跪得时间太长,钮天成起来时几乎伸不直腿,他没有听从妹妹让他坐在父母身边的建议,而是歪歪扭扭地向客厅走去。

害怕哥哥跌倒,钮美莲紧随其后,见哥哥坐下后,她觉得有些口渴,打开提包,取出纯净水瓶子,里面的纯净水所剩不多,就一口气喝下,还没解渴,又走到沙发的后面,把手伸向装纯净水的纸箱,发现纸箱里的纯净水只有三瓶,她迟疑片刻,心思怎么喝得这么快,前天才买的,也许别人也喝这里的水了,她没有多想,就从中取出一瓶,习惯性地看看瓶盖,发现封口完好,就拧开又喝了几口。

不久,钮美莲觉得肚子里刀绞一样的疼痛,她痛苦地叫了一声,伸手去扶沙发,却没有扶到,就跄踉地倒在地下。钮天成惊叫一声,赶忙去扶妹妹,只见钮美莲双手捂住胃,全身痉挛蜷缩一团。他高声呼喊父母,接着又迅速跑到电话机旁紧急呼叫120急救中心。

       二十分钟后,一辆闪着蓝光、响着急促铃声的救护车,载着几近昏迷的钮美莲驶向省立医院的急救中心。

       路上,钮运鸿拨叫李延祚的手机,得到的语音提示说拨叫的手机已经关机。他不禁打了个冷噤,关手机时手哆嗦不停,看着不省人事的女儿和面无表情如囚徒般的儿子,想想失去联系的女婿,他觉得四周都是阴冷的寒气,他恐怖至极,认为上苍审判的时刻来临,心房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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