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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纸鸟(长篇小说)第一章 (12)

(2012-06-27 17:54:55) 下一个

十二

我后来好久都没有遇到绿子。

我还是经常周末去Byward Market的酒吧里去喝酒,不过我不想再喝醉了,所以每次都是要两杯Alexander Keith,一杯把自己喝晕,另一杯使自己保持晕劲儿但是又不会醉。我有时还会在酒吧外面吸烟,也曾在吸烟时注视过绿子曾经出现过的那个阳台,希望还能再见到她。但是她再也没有在那个阳台出现过。我想,也许她搬家离开了,不再住在那个带阳台的公寓里了,也许她到别处旅行去了。

有几次我想去她的公寓楼去按她的门铃,但是只是想了一想,并没有去真的按她的门铃,因为我不知道见了她该怎么说,而且。。。。她是有男朋友的人。那一晚上的事,我猜想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在她的屋子里醉着睡了一晚上觉,后来洗了个澡,吃了次早点,可能也就是这样了。我不是一个很大胆的男人,遇到跟女生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敢动手动脚。我最烦的就是被人误解为性骚扰,觉得骚扰女人的男人特没劲儿。我想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吧,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机会遇到一起,但是没有蹭出火花,而双方谁也不愿意迈出第一步,于是一次也许可以成为艳遇或者发展成为更深的关系的机会就过去了。其实,即使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又有多大的区别呢?一个酒醉的夜晚,有的只是放纵和短暂的欢乐,过后想起来跟一个梦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脑海里留下一段回忆而已。

可是我总是会想起她来。有的时候是在睡觉之前,有的时候是在半夜里,有的时候是在醒来后的凌晨,有的时候是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在抽烟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在课堂上开小差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在吃饭,有的时候是在看电视,有的时候是在看书,有的时候是在听音乐,有的时候是在上下学的路上,有的时候是在逛街逛书店,然后毫无预兆毫无缘由的,她砰的一下就蹦到我的脑海里来,然后我就会呆呆的想起她,忘了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忘了书里写得是什么,忘了音乐里唱的是什么,忘了嘴里吃的是什么,忘了手里做得是什么,脑子里只有她。这样往往过了几分钟之后,我才像突然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样,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里去。

我想我那时一定是处在一个很孤独寂寞的状态,会爱上任何一个对我好一点儿的女人。那怕她给我一丁点儿的关爱,我都会清晰地记在脑子里。我会无缘无故地想起她来,而且一想起她就觉得有一种愉快的感觉,所以我把跟她认识的经过总是在脑海里回放,重温那些快乐的瞬间。如果这种回放是现实里的磁带的话,我想磁带都会被我倒破了。

你爱一个人,或是不爱一个人,当你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你是无法回避的。即使你想千百次的否认,但是心里的感觉是抹不掉的。那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有些甜蜜,有些悲伤,有些苦涩,有些酸甜,有些朦胧的期待,有些不着边际的梦想的感觉,像是一片厚厚的烦乱的棉絮压在胸口,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你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向哪一方向发展,未来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但是那种发呆,那种烦恼,那种见到她的时候的欢愉和离开她之后的莫名的忧伤,那种时刻冒出来的无来由的思念,都在告诉你说,你在爱着她。

我并没有去刻意的找绿子,因为她说过她有男朋友,而且不愿意给我电话号码,本身就说明她不想让我去找她。我想,爱不是单方面能行的。当一个人不想让你见她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去打搅她,不要去给她增加烦恼。世界上的好多事情要看缘分,缘分是无法强求的,所以我想,如果我跟她有缘分,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如果没有缘分,那就让它过去吧。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有一种悲哀,你喜欢一个人,你爱一个人,你知道她是最能给你带来幸福的那个人,但是却不能跟她在一起,只能远远的看着,甚至再也见不到,只是心里想着她。而她也许知道但是无法跟你好,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早已把你忘掉,每日在跟别人欢笑。一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心情很烦恼。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绿子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了。有时我闭上眼睛,竟然无法得到一个清晰的面容,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这让我觉得更加悲哀,因为我知道我在爱着她,却无法回忆起她的整个面容。

我只能想起她的眼睛。那双又大又黑的像是一潭碧水的眼睛。

 

我继续每日奔波在学校和寓所之间,除了周末之外,很少有时间能够空闲下来。在国内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把到国外留学想象成一个很美好很浪漫的事 ---- 这也不怪我们,那些所有从国外留学回去的人都异口同声的把留学生的生活描写得像一个美国梦故事一样:穷困的学生,艰苦的学习,浪漫的相爱,最后学成功成名就,在某大公司里找到一个高薪高职职位,结婚,生孩子,然后把下一代培养进哈佛耶鲁普林斯顿,他们管这叫HYP,因为这三个学校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连起来是HYP

我上学的C大既不是名流学校,也没有一流的教授。学校的简介里把C大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如果你要是相信那些小册子里的话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傻瓜,那些教授们教的都是陈词滥调。我很纳闷儿为何还需要老师教课,其实他们在课堂上只是照本宣科而已,跟我读一边教科书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照本宣科的嗓音更容易让我昏昏欲睡。而且,我一直搞不懂的是,那些教授们何以自己教不好学生,却把考试题出得那么难,让很多学生都通不过考试。我敢打两分钱的赌,如果让我出考题,我也能把考题出得让一半教授都通不过。我一直很小人之心的揣测那些教授们是在居心叵测地让学生们经历他们上学时受到的非人折磨,这也难怪他们,从本科到博士,教授们经历的考试和挫折远比一般的学生为多。

在学校里我最厌烦的是一个长得像是火鸡一样的一个教授,她不仅说话的声音像火鸡,而且皮肤也像火鸡,屁股也大得像火鸡,走道的样子简直跟火鸡无异。这只火鸡在讲台上走着,心不在焉的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清楚听不懂的话,底下的学生都在打瞌睡。期中考试的时候,她的考试卷子是用的以前的考题,那些复习时已经找高年级的要到以前的考题的学生都兴高采烈的提前交了卷子,剩下像我这样的对以前的考题一无所知的学生咬着笔头苦苦思索。最后考试分数出来,班里一半的学生不及格。我是那一半学生之一,这让我愤愤不平。课教得不好也就罢了,还用以前的考题,这样的教授我真不明白是怎么当上的,听说她还是出身名校,是个终身教授。

就像所有的留学生一样,我每天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坐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听教授们用各种口音的英文讲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下课后看他们指定的一些同样不知所云的参考书。一开始上课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因为国内学的课程的内容跟国外的有很大不同,英文的听和说方面又有些吃力,跟着很费力气。国外的学期又短,刚适应了一些学习的节奏,马上就面临着期中期末考试。觉得一天好像就是读书吃饭睡觉,想不起来还做了些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忘了当初在课堂上到底学了什么东西,不过我敢保证说,基本都是些没用的过后就忘的东西。那些课程唯一有用的是帮我拿到了一个学位,让我以后在申请工作时,不会被学位要求这个门槛绊住。当时用的那些教科书,在我搬家的时候统统都给扔到垃圾箱里去了。

 

秋天的时候有一次在downtownIndigo书店走过,我无意之间瞥了一眼里面,从书店的褐色大玻璃窗户里看见里面的星巴克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很像她的的女孩,在跟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一起喝咖啡。那是一家很大的书店,又在闹市区,不断有人从书店门口进进出出,也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出来,空气里飘着咖啡的特有的浓厚的香味儿。我站在窗前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

阳光耀眼的照下来,晃得我眼晕。街头不断有行人匆匆走过,红色和黄色的枫叶撒满了街道,有时掉到行人的头上和肩膀上。不远处一个卖热狗的小贩在街头翻着炉子上的热狗,烤香肠的诱人的味道顺着风飘来。秋风吹起来,地上的落叶在翻滚,犹如记忆翻上心头。

我最后下定决心,拉开书店的大门,走进里面的星巴克。

从她的身边走过时,我仔细的看了一下,那额头,眼睛,鼻子,嘴巴和脸庞,就是她的模样。但是我还不是特别能肯定就是她坐在那里,因为毕竟只跟她见过一次,而且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何况她的脸型比较大众化,不是那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她浅浅的笑着,身子前倾,很认真的在听那个男人讲话。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暖暖地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色显得很柔和,她眯着眼,脸上洋溢着美丽迷人微笑。那个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很健壮,穿着一个紧身棕色皮夹克,牛仔裤,脸上棱角分明,十分英俊,帅得像是个男模。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男人身上,一点儿也没看见我。

我本想停下来跟她打声招呼说几句话,但是看她全神贯注的样子,而且觉得她对面的男人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过去贸然打断他们会很不礼貌,而且唐突,也许会让她觉得尴尬,所以犹豫了一下,没去打搅她,就从她身边直接走过去了。

想想人生中就是这样,有的人毫无预兆的闯进你的生活里,在你的生活里留下了一个印记,然后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时间长了之后,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记忆,不知道绿子是真的生活里的人还是只是一个梦里的幻影。喝酒时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中间有很大的空白,比如我的脑海里就一直没有从绿子扶着我进入出租车到我在她的床上醒来之间的任何记忆。那一段就好象被橡皮抹掉了一样,在记忆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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