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总难预料,没想到跟H的一句戏言,居然就成真了。
因为事先的充分准备,在伦敦的发展经济学大会上,我站在讲台上,穿着来之前H带我在Rideau Center里的裁缝店量体裁好的西装和黑色制服裙,面对台下的一干经济学大佬和前辈们,充满了自信。
在五分钟内,我抓住了听众的注意力,深入浅出地把我的研究和主要结论都讲解得清清楚楚,获得了一片掌声。台下坐着的一个经济学前辈给我提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问题,恰好是我跟H事先演练过的。我很轻松地回答了问题,也没忘记最后展现了一下我已经练成了肌肉记忆的完美的微笑。
会后,那个提问的经济学前辈走上前来,跟我聊了几句,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我看了一下名片,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前辈是在发展经济学界大名鼎鼎的L。 L任教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系,还是最顶尖的经济学杂志QJE(《经济学季刊》)的编辑,H的那篇被系里人人羡慕的论文就是发在了QJE上。
说起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系,在世界上的大学经济系排名里,那是比牛津和剑桥经济系还牛的欧洲第一。据说世界上五分之一诺贝尔经济学得奖主都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校友或者在那里教过书。
***
会议闭幕式的头天晚上,主办方举行了一次联谊交流酒会。
晚上我精心打扮了一下,眼睛化大了些,穿了一件浅色甜美性感裙子和高跟鞋,去了会议中心的餐厅。我觉得L一定会去,我想找个机会抓住L,跟他好好谈谈我的论文。
在酒会上,我举着酒杯,跟几个国内来的同行聊天,眼睛不时瞄向L。 L像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总是有人围着他聊,其中也有几个在会上发言的业界大佬。我一直等着,等到L自己去餐桌取甜点时,我端着酒杯走了过去,站在L身边,假装取甜点。
L在盘子里放了几块水果和一块蛋糕,一抬头,看见了站在旁边的我。
嗨,你好!我主动跟L打了个招呼,微笑了一下。
是你啊,L认出了我说。这里的甜点很不错。
嗯,这是我第二次来取甜点了,我笑了一下说。
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啊?L问我说。
C大, 我把一小块巧克力蛋糕放入盘子说。
我去过你们那里,L说。有一段时间我在麦吉尔大学做客座教授,在蒙特利尔,离你们城市很近。有次到你们城市玩时,去看过一个朋友,他在你们系里教书,叫德米尔斯 --- 他现在应该还在你们学校吧?
噢,他啊,现在负责我们整个博士项目,我说。您跟他是朋友啊,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很风趣幽默的一个法国绅士,大家都很喜欢他。
以前来过伦敦吗?L问我说。
没有,第一次,我说。
喜欢吗?
非常喜欢,我说。终于看见了伦敦塔和伦敦桥了,觉得好亲切。
那你应该多停留两天,好好看看, 伦敦有很多可去的地方,L说。
我想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看看,我说。那是我一直梦想去的地方。
好啊,L高兴地说。你要是去那里,可以到经济系来找我。你论文的presentation做得很出色,题目很好,模型建得也好,数据很充分,结论也很有意思。我在这方面也做过一点研究,有时间我们可以再谈谈,交流一下。
我也正想多听听您的建议呢,我说。如果您有时间的话 ---
L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
今天有些晚了,后天上午你到学校来找我吧,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到系里找我,他们都知道我的办公室,你直接来敲门好了。
那太好了,谢谢,我点头致谢说。
回头见,L说。
后天上午见!我说。
L冲我笑笑,端着酒杯和甜点走了,继续回去跟大佬们扎堆聊天去了。
耶! 我自己心里兴奋地喊了一声。
我觉得自己没白来参加会议。H说服我来参加会议是对的。就像他说的,机遇总是偏爱有准备的人。遇到L,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啊。如果L真感兴趣,那会有很多可能。有这样一个业界前辈帮助,也许我不用转行学计算机了,可以继续做经济学研究了呢。
***
我把回去的飞机票改了,推迟了三天。
在去见L之前,我在网上搜索了L,查了他的脸书, Instagram,linkin,收集了一切有关L的信息:他研究的东西,发表过的论文,教过书的大学,任过职位的机构,还有他的业余爱好:滑雪和击剑。我甚至查到了L离婚七年了,没有孩子,一直单身,家里是老牌英国贵族,在乡下有城堡。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我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显身材的浅色甜美性感连衣裙,胸部垫高了一些,长发拢顺,披在肩头上。眼睛化成又大又无辜,腿上穿了黑丝袜,高跟鞋是细跟的。如果说在会议上穿着黑色西装黑裙演讲的我是个高贵大气的女学者,今天的我打扮得就像是个甜美温柔的小女生。
不都说男人永远喜欢二十多岁的女生嘛?
我出门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中的我,即使以中国人眼光看来,也是一个二十四五的漂亮女生。如果用老外的眼光看,简直就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女生。
我在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保暖的白色针织衫,出酒店打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把我送到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我在学校里找了个学生打听了下经济系在哪里,学生很热情,把我送到了经济系楼门前。我上了楼,找到系办,问清了L办公室的位置,来到L办公室的门外,敲响了门。
***
L的办公室显得很乱,书桌上摆满了铺开的书,杂志,一个咖啡杯和一部苹果电脑,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塞得全是书,还有很多杂志和书堆放在地上。
很高兴又见到了你,L跟我握了一下手说。我这里好找吧?
好找,我说。我问了一个系里的学生,他把我直接带过来了。
请坐吧,L指了一下他办公桌对面的一把圈式椅说。
我用手拂了一下裙子后面,有些拘谨地做到圈椅上。
L在桌子的一个文件架子上翻了一下,翻出一份打印出来的论文,说:
我把你的论文打印出来了,好好读了一遍。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课题,你的模型建立得很好,但是我觉得还缺乏一些更深度的分析。
我觉得也是分析得不够深入,我说。您能具体说说吗?
我试着用你的模型演算了一下,重新做了一些推导,L说。如果加入一些新的变量,可以得出一些更有深度和指导意义的结论,解决一个以前从来没人能够解决的理论问题。你这篇论文,如果按照我想的方向继续研究下去,最后可能会出来一个非常棒的结果,比你现在的这篇论文的意义会重大得多。
太好了,我激动地说。我太想按照您说的方向去继续研究了,只是自己不知如何下手,如果您能多指点一下的话 ---
我想问问你,你博士资格考试通过了吗? L问道。
通过了,我说。
博士论文做了多久了?
一年多了,我说。
L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些我过去的学习情况,问了我在博士项目里学了什么课,为什么要选发展经济学做研究方向。我都一一作了回答,感觉像是在参加面试。L跟我聊起了经济学里的建模,用的数学工具和软件。这些我都比较熟悉,就把自己建模的体会和用的数学工具和软件都告诉了L 。 L又询问我会不会自己编程。我正好在旁听计算机课,对编程比较熟,于是就讲了一些编程的体会。
L像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点了点头,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杂志,翻开一篇论文,给了我十五分钟的时间,让我读论文,然后把论文讲给他听。阅读理解是我的强项,我很快读完了论文,把论文的纲要总结出来,讲给L。
L点点头,问我说:假如有一个天平,能够测出一个博士生的好坏,我现在有八个博士生,其中七个是好的,一个是不好的,你最少要用几次天平才能把那个坏的给我挑出来?
两次,我不加思索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两次,L惊异地问道。
我猜的,我说。就八个人,还用称三四次吗?一次又太少,所以我猜两次。
L大笑了起来,说:
你的直觉很好,答案是对的,我问过好多人,从来没有人这么快地给过我答案。不过,光猜对了答案还不够,我们做经济学研究的,还要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你给我分析分析,论证一下,怎样称才能两次就把坏的挑出来?
我想了一下,翻开手包,从里面找出钱包,从钱包里找了八个硬币出来,放在桌上。
您看,我有八个硬币,其中七个硬币是一样重的,代表好的博士生。一个硬币小一些,轻一些,代表那个坏的博士生。我把他们分成三堆,头两组各是三个,最后一组只能是两个。
说着,我把硬币在桌上分成三组。
我把前两堆放在天平上,如果两堆的分量一样,那坏的那个一定在最后一堆。因为最后一对只有两个,所以用天平再称一次就能知道哪个是轻的了。
对,L点头赞许地说。如果轻的那个不在最后一堆里呢?
那我第一次用天平称的时候,前两堆分量不一样,一定会有一堆沉下去,一堆升起来,我说。升起来的那堆里面有那个轻的,我就知道坏的一定是在这一堆里。因为这一堆只有三个,我可以用天平再称一下,就可以把轻的找出来啦,所以一共只需要称两次。
分析得非常透彻!L又点头说。看不出来,你很厉害啊,直觉好,分析也到位。
L像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不再问我问题,而是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了他的研究。
我一只手托着脸,摆出一副纯洁的小白兔状,看着L,微笑,点头,赞许,再微笑,再点头,再赞许,再微笑。我想L会感觉出我目光中的仰慕和温柔,在他偶尔夸我一句的时候,我摆出了羞涩和含蓄的样子。
经济学界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女性极少,漂亮的女性就更少。我知道女人的优势,在这样的一个机会面前,我知道怎样利用女人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当L把一本他新出的书递给我看时,我甚至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跟他拉近一点距离。我知道我很过分,但是我需要抓住这个机会。
一个小时之后,我感肯定L已经很喜欢我了,于是我说:
大家都说您做得研究,够得诺贝尔奖了。我想要是有一个机会,能够亲自得到您的指导,在论文或是其他方面,那我会非常感激,终生荣幸。
坦率的说吧,刚才问了你很多问题,是因为我本来计划招个博士生,研究的方向跟你目前所做的方向很相近,L说。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能做这个方向研究的中意的博士生。你有很强的直觉,也有很好的分析能力,而且已经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不需要从头开始,我觉得挺适合做这个方向的研究的。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转到我这里来,做我的博士生?
做L的博士生!我的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经济系博士生!而且在大名鼎鼎的L手下!这是每一个读经济学博士的人都想去的地方,想跟的导师啊。跟原来的C大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跟着L这样的前辈学习,那是每一个经济学博士生都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啊。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金牌子,足以敲开绝大多数大学经济系和经济学研究机构的大门,将来不要说找工作了,那会是工作主动找上门来让自己挑啊。
真的吗?那我太愿意,也太感荣幸了。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
那你回去跟你的导师商量一下,L说。 如果他同意的话,你就转到我这边来,继续做博士论文。因为你已经通过博士资格考试了,就不用在我们这边再考一次了。伦敦的生活费用很高,我会给你提供一份奖学金和一份TA工作,让你能专心做研究,不用担心生活。
太感谢您了,我说。
如果你那边转学有问题,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德米尔斯,L说。你不是说他现在负责你们系的博士项目吗?我想他会同意你转学的。
我心里想,我都退出了C大的博士项目,还有什么转学的问题啊?但是我不想告诉L我已经离开了C大经济系,觉得那样会不好。
我想不会有问题的,我说。如果万一有问题,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的。
那太好了,L说。那我就跟研究生院商量,给你办理入学手续,希望你能早点儿转到我们这里来做研究。
谢谢!
L把我的论文放回到到桌上的文件架子上,胳膊把电脑旁边的一支笔碰掉了地上。他弯下腰来捡地上的笔,目光在我的脚上和腿上停留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但是我能觉得出来,比不经意的看的时间要略微长一点儿。
不会也是喜欢我的脚吧?
我心里觉得好笑,身子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把左腿搭在右腿上。
***
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出来,我感到心情无比高兴。
机遇真是偏爱有准备的人啊!
我相信L会说到做到,让我转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在他手下做博士生。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系的博士生,那可是和哈佛和麻省经济系的博士生有一拼呐,属于世界上最顶级的经济系。
机遇来得太突然,我觉得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
在酒店我把高跟鞋脱了下来,揉了揉有些酸累的脚,换上了一双平底鞋。
我重新下楼来到酒店门前,找酒店的接待小姐要了一张伦敦风景地图,出门去吃饭和看伦敦的夜景。
***
在红砖巷市集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后,我逛了逛街上的各种小摊,参观了几个画廊,在墙上的涂鸦前照了几张自拍,听了街头音乐家演奏的几首歌。
伦敦果然是多雨,出旅馆门时天只有一点云,一会儿功夫就下起了雨。
我在一个礼品店里买了一把红伞,打着伞在街头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伦敦塔桥。
天已经黑下来了,夜雨中的泰晤士河面十分安静,两岸高楼里的明亮灯火倒映在泛着涟漪的水面上,被偶尔驶过的游船碾碎。因为下雨的缘故,桥上的游人看起来不多,前面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对情侣打着伞走过,让我想起了H,要是H也在这里该多好啊。
雨夜伦敦的气温有点儿凉,我打着伞沿着桥边走着,看着河岸两边被雨水朦胧了的建筑和灯火,仰头透过雨幕看着结构奇特和雄伟的塔桥,透过桥的铁架子看着夜空中雨丝扯成线坠下来。远处有一个灯火迷蒙的城堡,散发出一种古老和神秘感。
我举着伞从桥的一头走到走桥的另一头,下桥走到一个小广场。回身望去,两个巨大的桥塔在朦胧的雨中闪烁着蓝色光芒,分外迷人。桥上的盏盏灯火像是一条缀满珍珠的项链,把泰晤士河两岸串在一起。
雨夜中的伦敦简直美极了。
看着眼前的雨景,我心潮澎湃,恨不得对着静静流逝的泰晤士河喊一声:
伦敦,我就要来了!
***
回到酒店,我给H发了微信,把L想让我做他的博士生的事情,告诉了H。
H正在新加坡机场,等着航班往回飞。
L? 你是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L?H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那可是业界大佬,今年上了诺贝尔经济学奖提名名单的啊。
就是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你说,我该不该去做他的博士生啊?
我靠,那还用想吗?傻子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啊!我一直就觉得你坚持下去,会在经济学方面做得很好的。你看,机会这不来了吗?
你那边面试怎样了? 我问H说。
他们对我很满意,把Offer给我了,副教授,H说。
啊?原来不是说招聘的是讲师吗? 我问道。
他们看了我QJE的论文,觉得让我做讲师怕留不住我,就给我升了一级,直接做副教授了。
薪水怎么样?
Offer上说月薪一万五千新加坡币,新币跟加元差不多,汇率一比一,H说。
我脑子快速地算了一下,一个月一万五,一年要有十八万加元了啊。
而且他们税率还低,个人收入的最高税率才22%, 我这个收入还到不了最高税率,H说。物价还比咱们这边便宜。
真的啊,太棒了,我说。哎,是不是给你的Offer写错了,怎么给这么高月薪啊?
没写错,他们给这么高的薪水,就是为了留住人,H说。新加坡的两所大学生源不怎么样,但是学校在世界上排名很高,主要就是靠了高新聘请各专业的顶级教授,想排名不高都难。
太好了,你终于熬出来了,我说。
你也熬出来了,H说。你要是拿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博士,哪个大学都平蹚了。到时你可以也到新加坡国立大学来教书,那肯定比我薪水高。
哇,那我们加一起,一年能有小四十万的收入了,我说。刨掉税,一年能有三十万加元出头呢。那我们请得起保姆了吧?
请得起,咱能请俩,H说。一个负责收拾屋子做饭,一个负责带孩子兼教孩子做功课。你也不用管做饭,也不用管孩子做作业,只管生就行了,到时再把咱妈接来,让咱妈也享享福。
做梦吧你,看把你美的,我说。哎,他们给你的Offer, 你签了吗?
我还没签,想等着跟你商量商量再签,H说。
赶紧签赶紧签,这么好的offer还等什么,再黄了,我说。
那我就签了啊,H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该出去好好庆祝一下。
一定的,我后天下午到,我说。你想个庆祝的法子,回去咱们就庆祝。
你把航班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H说。
哎,你老实交代,这几天我没在,抽烟了吗?
没抽,H说。
真的假的?
真没抽。
嗯,真乖,回去要好好奖励奖励你和小东西,我说。小东西想我了吗?
想了,都想哭了, H说。
告诉他再忍忍,后天就带他找妈妈,我说。
***
下了飞机,跟着H去了停车场,坐上H的车,我有一种到家了感觉。
H把车开出停车场,上了高速公路。
晚上的庆祝活动我安排好了,H说。我做了一番功课,查了餐馆和各种娱乐活动,最后挑了这么一个方案,你看行不行:下午五点去一家日本居酒屋吃日餐,吃完饭后七点半去国家艺术中心去看芭蕾舞剧《天鹅湖》。这场《天鹅湖》是德国德累斯顿芭蕾舞团来演的,就演三个晚上。德累斯顿芭蕾舞团虽然比不上莫斯科的芭蕾舞团,但是也属于很不错的芭蕾舞团了。你觉得怎样?
太棒了,我惊喜地说。还有《天鹅湖》?你怎么弄得票啊? 那种芭蕾舞的票,不都是提前几个月就都卖光了吗?
我运气好,H说。 票是早就订光了,我打电话给售票处,问有没有退票。售票处说正好有两张退票,还是包厢,我就买了。
包厢啊?那得多贵啊?我心疼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包厢长什么样儿呢。
不贵,跟前几排的价格差不多,H说。再说咱们有钱了,看场包厢也不算什么,而且不是庆祝你能够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博士吗?总要隆重一点儿啊。
提前消费,这种习惯可不好,我说。
你要嫌贵,那我把票退了去,H说。这票后面可一大排人等着要呢。
哎,你说,那我是不是得打扮成贵妇人,去坐包厢啊?你是不是得穿套燕尾服什么的啊?
哈哈哈,那就太装了,H说。我们就稍微穿正式一点儿就好。
我都等不及了,我说。看完芭蕾后,还有别的节目吗?
有啊,激情大戏,女主角由未来的发展经济学新星出演。。。
我吐。。。我实力派还是偶像派啊?
你演技派,H说。
啊?我还以为脚这么好看,怎么也得算是偶像派呢,我说。
大小姐,现在是靠脸刷卡的时代,不是靠脚,H说。
***
下午五点钟,H带我来到了一家居酒屋。居酒屋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店门口挂着几个灯笼,上面写着居酒屋三个橙黄色的字。店门口布置得古色古香,一阵诱人的香气从店门口飘出来。店门口放着一个牌子,上面是一些日本海鲜料理的照片和价格。
我跟在H后面走进居酒屋,看见店面洁简,里面空间不大,墙上贴着樱花相纸和一幅幅颜色鲜艳的日本女性画像,带着一种浮世绘中略带着俏皮的原宿风风格。桌子与桌子之间有镂空的隔断,可爱又带着日本风情。
也许是因为早,店里的客人不多。我们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服务生把两份印刷精美的菜单递给我们。我拿起菜单,看见上面有日文,英文和中文,下面有料理的照片。
你喜欢吃什么?我看着菜单问道。
什么都喜欢,H说。日餐料理,什么都好吃。
你来点吧,我没吃过,我对H说。
好,那我给你推荐几样。
H把手中的菜单平铺在桌上,手指在菜单上移动着,说:这个烧酒蛤蜊看着不错,梅子饭团有点儿刺激也挺好吃的,炙烤腌渍三文鱼和鳗鱼饭吃起来热乎,炭烧拼盘看着不错,里面是沙丁鱼和章鱼,这个鳕鱼白子看着也好,还有刺身拼盘,鱼籽吞拿鱼,海胆寿司,炭烧牡蛎,野菜天妇罗,炭烧海螺,哎呀,好吃的太多了,都不知道点什么好了。
咱们就两个人,不用点很多吧,我说。有几样就行了,吃得肚子太鼓了去剧场也不好看。
那咱们要一份儿三文鱼,一份儿刺身拼盘,和一份儿炭烧拼盘吧,你看怎样?
好,我觉得够了,不够再点,我说。
再要点儿酒吧,H说。这里有日本原装进口啤酒,尝尝日本的啤酒。
你还要开车,我酒量也不大,要一瓶吧,咱俩分。
好。
H招手把服务生叫了过来,手指着菜单,点了菜,又要了一瓶啤酒,叮嘱要两个杯子。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
快给我讲讲,L怎么就要你去做他的博士生了呢? H激动地问我说。
就是在会上讲论文的时候,他提了个问题,我按照你帮我事先准备的,给回答上了。他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才知道是L。 然后晚上有酒会,我又遇见到了他,聊了几句,跟他说我要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看看,他就说,我要去的话,可以去经济系找他,再聊聊论文。然后我就去了,在系里见到了他。他问了我很多问题,跟面试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他是在考我,好在我都把问题答上来了。然后他就说一直想招个博士生做这方面的研究,还没找到合适的,觉得我的论文不错,就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读博士。
他考得你什么问题啊?
阅读理解,还有一些专业知识,对了还有一道智力测验。
智力测验?什么智力测验?
他说,假如有一个天平,能够测出一个博士生的好坏,他现在有八个博士生,其中七个是好的,一个是不好的,问我最少要用几次天平才能把那个坏的给他挑出来。我考考你,你觉得该几次啊?
H略一思索,说: 两次。
你怎么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啊?
我考过GRE,GRE 上竟是这种题啊,H说。你答对了吗?
答对了,他刚把题说完,我就告诉他,答案是两次。
你怎么答得这么快?
瞎蒙的,我说。一次肯定不可能,总共八个人,三次我觉得又多了点儿,所以就两次呗。
我告诉过你吧,你的直觉太棒了,H说。今晚回去,咱得买张彩票去,就把你脑子里的数字直接填上去。
服务生把啤酒,两个杯子和刺身拼盘端过来,摆放在桌上。盛放刺身的白盘子很精美,里面是鲷鱼,金枪鱼,鲽鱼,章鱼和鰤鱼,看上去色彩鲜艳,带着清香和鲜美。
H把啤酒分倒在两个玻璃杯里。微黄的啤酒泛着白色的泡沫,看着就很诱人。
来,咱们喝一口,H举起酒杯说。祝贺你能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去读博士,将来有很多好工作来找你,前途无量!
谢谢,也祝贺你找到了好工作,盼将来早升正教授,一生能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祝咱们以后能生两个儿子,都上哈佛!H举起杯子,跟我的杯子碰了一下说。要是能再有个女儿就更好了,儿女双全,完美家庭。
我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觉得幸福的泡沫爬满了的嘴唇。
***
剧场里一片漆黑,只有舞台上灯光耀眼。一个个身穿白色泡泡裙的小姑娘们在舞台上转来转去,簇拥着中间的王子和白天鹅。
跟H一起并肩坐在包厢里看《天鹅湖》,我在黑暗中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跟他的十指交叉地握着,放在他的腿上。
《天鹅湖》是我最喜欢看的芭蕾,演白天鹅的姑娘个子又高又好看,跟她搭配的王子看上去身高有一米九几,帅得惊人。德累斯顿的女演员们一个个都个子高挑,大腿欣长,漂亮迷人。舞台上灯光来回转着,凄美的音乐动人心弦。
也许是因为坐飞机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晚餐吃得又太饱,虽然芭蕾很精彩,但是我感觉身体困顿疲乏,很想睡一觉。我的头依偎在H的肩膀上,在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声中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困倦像是波涛一样一阵阵袭来,我的眼皮上下打着架,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舞台,但是眼皮沉重得像是闸门,睁开就落下,落下又上升。我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幕间休息的时候,H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把我惊醒。我茫然地看着灯光明亮的剧场,揉了揉眼睛,问H说:
演完啦?
没,才上半场,H说。哎呀,早知道你进包厢来就睡觉,咱还不如去坐普通座,或者去看电影呢。
打呼噜了吗我?
打了,H说。
啊?真打呼噜了啊?太不好意思啦,我捂住脸说。
没事儿,后面包厢里那个老头呼噜比你打得还响,还有水平,H说。
***
L给我发了几个email 过来,把他对论文怎么深入下去的想法儿告诉了我,让我往这个方向多想想,同时告诉我,他已经跟研究生院讲好了,让我尽快过去开始做研究工作。他从自己的研究基金里拿出一部分钱,足够我在伦敦的生活和学习费用了。
新加坡国立大学经济学也给H发来了正式聘书,要H在新的学期开始到新加坡教书。
虽然都是好消息,但是想到两个人就要一东一西,一个在伦敦上学,一个在新加坡教书,相隔万里,我就觉得心里挺难受的。
因为想到就要分离了,我很珍惜跟H在一起的时间。我不想让H知道心里的难受,每天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H做饭,收拾屋子,吃完饭拉着H去公园散步,回来后依偎在一起看netflex,吃冰激凌,然后脱了衣服上床做爱。
我们就像是一对最恩爱的情侣,总是黏在一起,每次出门时都是手牵着手,像是渡蜜月一样。
***
飞伦敦的头一天,我们来到Gatineau Park,去登高望远。
Gatineau Park是离我们城市不远的一个野生自然公园,纵横几十公里,山林叠嶂,有可以俯瞰城市的look out,也有粉色清澈见底的湖水,更有十几条可以走上几个小时的山间小径。
秋已尽,冬欲来,山陵间一颗颗高大的枫树的红叶落尽,在小径上铺上了厚厚的落叶地毯。
因为已经过了看落叶最好的时期,Gatineau Park 里游人稀少,路上几乎看不到车。
我们把车开到了最高的一个look out 附近的停车场。H牵着我的手,沿着小径爬上了山顶的最高处。
站在山顶上,放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一片秋末冬初的肃穆萧杀之中,透着几分落叶的美丽,几分清冷的寂寥。俯瞰下去,山脚下的公路细小得就像是一根针线,汽车像是小蚂蚁在移动,房子像是一个个漂亮的小火柴盒,田野像是纵横交错的水墨画。
山崖边上有一堵防止游客跌落的石块垒成的半人高墙。H拉着我爬上石墙,坐在石头上。脚下看着像是万丈深壑,我有点儿害怕,伸手拽住H的胳膊。H看着脚下的山林和田野,问我说:
你看这天空,这树林,这田野,是不是有一种心胸开阔,视野顿开的感觉?
嗯。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知怎么,涌上了一股悲伤。明天早上就要坐飞机去伦敦了,一个在英国,一个在新加坡,此次分开,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悄悄涌了出来。我拽紧了H的胳膊,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H觉出我情绪不对,扭头问我说。
我不想离开,不想去伦敦了,我说。
H看见了我的泪,他用手背轻轻把我脸颊上的泪水拭去,哄我说:
到那么好的学校去读博士,又有那么好的导师,该高兴啊,哭什么啊。
就是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样。我抽了一下鼻子,忍住眼泪说。
你会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拿到博士,发好几篇好paper,以后做个好经济学家,H说。等你博士毕业了,就到新加坡来,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教书,一起做学问,一起生活,养几个孩子,再也不用分开了。
你会一直爱着我吗? 我问H说。
嗯! H点头说。我会一直爱着你。
我也是,会一直爱着你,我说。
哈哈,终于听到你亲口说爱我了,H说。过去你死活不肯说,我以为一生都不会听到你当面说爱我呢。
明天就要走了,好舍不得啊,我说。
我也是,H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说。
我想跟你做一件会让我们一生都忘不了的事儿,我说。
不是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吧?
讨厌!我用肘部狠击了H的腰侧一下说。
哎呦,H身子躲了一下说。大小姐,您用劲儿再大一点,我就真的掉下去了。
哼,都是你的错,我说。
哎呀,我真害怕啊,这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结婚以后还不把我欺负死了,H说。你想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罚你想个主意,我说。
H仰头想了想,低头看了看我,一本正经地说:
在人生的旅途上,我愿与你车震一次。
看着H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哧笑了。
我呸。。。你这个坏蛋。。。讨厌死了你啊。。。
哎呀,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H看了一眼天说。
H从石墙上跳下来,又扶着我跳下地,拉着我向着停车场跑去。我们刚跑到一半路,还没看见停车场,雨就下起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身上和地上。H边跑边脱下身上的外衣,给我罩在了头上。
***
雨顺着车窗流下来,一条一条的,窗户上笼罩着雾气一样的白气,模糊了远处的山林和近处的湖水。
我半靠半躺在后车座上,上半截衣服被推到了乳房之上,下面赤裸着,一条光滑的腿弯着贴着车座后背,另一条腿从车座上垂下来,脚尖踩在冰凉的车厢地板上。
我的头抵在后车门与后车座拐角之间的夹缝里,胸膛起伏着,喘息着,感觉下面有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地缓慢地流出来。
H趴在我的身上,脸贴在我的脸边,肚子贴着我的肚子,大口喘着气。他胸膛上和脸颊上的汗水,流到了我的脸上和胸脯上。
车顶上的窄长的玻璃天窗里,我看见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云,事实上我无法分开那是天还是云。透过侧面的车窗玻璃,我看见远处的朦胧的若隐若现的山陵,还有近处的一颗高大的枫树。枫树上残余着几片红色和黄色叶子的枝杈,有一片火红的叶子,随着雨摇晃着落了下来,飘落在车窗上,黏在玻璃上。
雨水如精液一般流了下来,缓慢地冲刷着车窗。
我搂着H,手抚摸着轻拍着他的被汗水光滑了的脊背,像是在哄一个疲累了的婴孩入睡。
他的小东西已经缩回了原样,但是依然留在我的体内,像他说的,“无法自拔”。
我第一次感觉跟H就像是两个刚出生的连体婴孩一样,幼小,赤裸,纯真,而且分不开。
***
临出门去机场时,趁着H上洗手间,我拿着那瓶Dior Sauvage男士香水,打开H挂衣服的壁橱,把H所有挂在架子上的衬衫领子上都喷上了香水。
喷完衬衫之后,我看香水还剩下一个底儿,就把剩下的香水全部喷在了壁橱里。
我把香水瓶放在壁橱底下,闻了闻里面的香水味,满意地关上了壁橱门。
他以后一开壁橱门,就会想起我来啦。
主要是我把女主跟L的恋爱给省略了,我想应该是这边女主跟H两地,那边L的条件太好,老男人自有追女人的手段,女主应该架不住这么好条件的老男人追。
谢谢,为了事业前程,只能天各一方,后面就只能看缘分了
完成博士学位要好几年,这个年龄长期两地,最终会有问题的。
女主应该就是想用点儿小手腕,先把机会抓住再说。
加拿大的学校不需要考GRE。 只要托福成绩,过去的成绩单,老师推荐信,essay , 好像还有点儿别的什么。有GRE成绩最好,但是只做录取参考,不要求。
谢谢, “感觉的这个有点像小说高潮”,是的,这个就是小说的高潮了,还有最后一节就写完了。
我以前写得太多的男“我”了,这篇是第一次试着写女 “我”。
我觉得,有些“色" 的描写,如果用男“我”来写,会感觉有些猥琐。但是用女“我”来写,会自然一点,也会更被人接受一些。
抱哥写女人实在写太好了, 我刚开始读小说的时候很久都转不过弯儿来, 需要下次写个男“我”来以正视听 LOL
谢谢。我觉得新加坡离国内近,国内去的学生和学者也多,一看H这背景,十五岁上复旦数学系,又是清华硕士毕业,有西方的博士学位,有顶级杂志的论文,就知道H是个很优秀的人,那只给一个讲师,怕是会留不住H这样的人。
对话。。。是的,我尽量写得轻松点搞笑点儿,不过只能幽默到这里,没有特别去琢磨对话。
谢谢。我觉得男写手有优势,因为脸皮厚,可以放开了写,特别是用女的第一人称写,反正别人也不会往自己身上猜,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用有什么顾忌。
女写手,特别是用第一人称写,怕是不敢乱写吧,不然别人会猜女写手是小说里的人物,会引起生活里的误解。
女主的心理活动描写得那么精准。女性作家可能都难以超越。
预感他俩会分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