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黎
拿得起，放得下。
大过节也不能只吃吃喝喝， 酒足饭饱以后和家人朋友打打电话聊聊天很惬意。 也写写老北京的八大胡同。前两周我的一位初中同学联系我。她给我发了一段2018年的视频， 颇为伤感地说，“连我奶奶当初住的院门也没看见了”。
她奶奶家就住在北京著名的八大胡同之一的石头胡同。 同学带我去她奶奶家玩儿，我对那一片的胡同就有了不少了解。就像当初跟另外的同学逛史家胡同一样。
我当然有记忆了。 那时和她关系不错。 班里有同学觉得她住“烟花巷”， 功课也不出众看不起她。 我从不看重什么大院子弟或出身。 公侯将相 宁有种乎？ 能让我了解社会增加知识的人我都喜欢接触，只要不矫情和虚情假意。
老北京著名的八大胡同在前门外大栅栏，是风月场所聚集的地方。 有玩弄女人的青楼妓馆；也有玩弄男人的相公堂子。其中就包括石头胡同。 清代娈童的风气猖獗，乾隆年间就将相公堂子清理出皇城内城。但这些堂子的主顾净是些达官贵人，因此堂子又在皇内城外不远处聚集。
看着视频我记忆角落中的少年青葱岁月又被勾起。 石头胡同南北走向， 南接铁树斜街；北入珠市口大街。 是一条几百年的老街巷，明代就有了。据说当年修建城墙和皇宫，所用石料曾存放在这里，故名石头胡同。
乾隆八十大寿，四大徽班进京也在石头胡同和附近落脚。这也助长了八大胡同官员狎妓歪风。 因为那时的女子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所以旧戏班中的青衣小旦多由男童扮演。
清秀伶俐的男童学成后，成为舞台上当红男旦的同时，也成了台下一些世家纨绔子弟猎艳的对象。梨园界男色大兴，找“相公”一时间成了上层社会的风气。 八大胡同堂子里的“相公”出卖肉体，被男人玩弄。 相公比妓女更多，也比女人更值钱。
满清入关后，为了彰显观念正统，颁布了禁娼令。其严酷堪称历朝历代之首。清朝禁宿娼而不禁狎优伶的特点， 让世家纨绔子弟不能去妓院， 就把念头打到了那些娇小伶俐的男性青衣小旦身上。 而八大胡同里有许多挂戏牌招牌的相公堂子，也打着学戏为由，实际上是出来坐堂招客的“小相公”。
他们大都是十几岁左右，机灵好看的小男孩，专门被堂主提供给王公贵族们玩弄。相公堂子的特点是挂红灯笼。 每当夜幕降临，幽暗胡同中的红灯笼，就成了畸形独特的一道风景。 这点倒是和国外的“红灯区”有相同之处。
同学的奶奶家是个小小的灰砖四合院。看大门就知道和史家胡同的大宅门不能比。 北京的四合院大门分五等：王府大门，广亮大门，金柱门 ，蛮子门和如意门。 她奶奶家简直连如意门都算不上。 门楣上没门当，门槛下也无户对。 不过院子里还挺清净干净。
同学的奶奶说，胡同内以前有望江会馆、盂县会馆、严陵会馆、龙岩会馆，不过我去的时候都没有了。 83号外立面雕饰精美。 在清光绪年间是一家客栈，名为“天和玉”。 我印象很深。 奶奶说民国时期那成了一座的大烟馆。 宅院大门上有“天和玉”匾字牌，其北侧有“餐秀”，南侧是“含芳”，都很有历史感， 又透着些许暧昧。
石头胡同远没有史家胡同气派。 长只有448米，宽5.9米。我跟同学说2014年我回北京，从虎坊桥沿着铁树斜街路过石头胡同南口还想到了她，想到了我们过往的岁月。 她奶奶家院里是没有卫生间的。 我们有一次出来“方便”，先去了近处靠北口的公厕。结果看到一个女人进去了， 烫着鸡窝头，手上涂着红指甲，还夹着一根烟。 同学神经兮兮地说，咱们去南口的公厕吧。
路上她告诉我， 那个女人是48年才来胡同的妓女。 49年后政府让妓女们各家回家，不想回家或没家可回的就送到北京郊区农场接受“再教育”。 之后这个女人又回来这里找了当初一个妓院的伙计结婚了。 因为她在青楼的时间短，后来也生儿育女。 但有一些恶习不改，经常和外面的男人打情骂俏。
80年代后期人们的思想还不那么开放。同学说不喜欢她的做派， “特会打听家长里短嚼舌头”。 所以宁肯带我去远处的公厕。 我对胡同的公厕心有余悸，也和石头胡同的公厕有关。 2014年我是和娃爹路过的石头胡同南口，还看到了那个公厕。 那时还没“厕所革命”呢。 如果让他进那个公厕， 估计他不仅不会用，还能吐晕了
同学的视频让我有了下次回北京， 到八大胡同一带走走转转的打算。 光鲜亮丽的旅游街道和“高大上“场所，我倒兴趣不大。 但是自己上学的地方，和附近真正的老北京胡同民宅， 才是应该看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