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深秋周日下雨的午后,我端着一杯红酒,搂着电脑正在回顾王家卫的经典电影《重庆森林》,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一个老朋友的声音传过来,“在干嘛呢?”
“一杯红酒配电影,在周末下午,忘记关手机,舒服卧进沙发里。”
她羡慕地说:“一个人还这么爽!”
“那当然,一个人更要舒服过,《重庆森林》里的经典台词怎么说的你忘了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难道是爱情?“
她一边笑一边接着说,”那你手里的红酒呢?”
“红酒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极少数有超常的存放能力,它和大多数的消费品一样,从我们拥有它的那刻起就开始走向衰败。“
那红酒的保鲜期究竟是多久?它的生命力又来自于哪里?
首先需要区别两个概念,红酒和葡萄酒。红酒是葡萄酒的一种,但不是所有的葡萄酒都叫红酒, 本文只谈含糖量低于4g/L的所谓的干红葡萄酒。红酒生命力的支柱就是单宁。单宁是Tanin或者Tannin的音译,是植物细胞中的一种酚类物质,它可以和唾液中的蛋白质结合产生一种涩涩的收敛感,从而防止动物掠食。单宁存在于很多植物中,比如茶叶、核桃、葡萄、橡木等等。红葡萄酒里的单宁有两大来源:葡萄本身和橡木桶培养。
葡萄品种本身有单宁数量和质量的差异。举例来说,风靡全球的博若莱新酒所用的佳美葡萄(Gamay)单宁数量很少,而在全世界种植最广泛的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则因为单宁数量太多而不得不加入其它品种来中和强劲的涩度。在它的老家波尔多,利用几种品种进行调配正是其葡萄酒的一大特色。
除了生命力4-20年的赤霞珠,单宁含量高的葡萄品种还有:
-希腊的阿尤提蔻(Agiorgitiko)4-10年
-西班牙的丹魄(Tempranillo) 2-8年
-法国马迪翰(Madiran)地区的丹拿(Tannat)4-12年
-意大利坎帕尼亚(Campania)地区的阿葛里安尼可(Aglianico)4-15年
-意大利皮亚韦(Piave)地区的的瑞沃索(Raboso) 4-8年
-葡萄牙巴哈达(Barraida)地区的巴嘎(Baga) 4-12年
-保加利亚的梅尔尼克(Melnik) 3-7年
-格鲁及亚的萨魄拉维(Saperavi) 3-10年
-南法和西班牙的歌海娜(Grenache/Garnacha)3-12年
-波尔多地区的梅乐(Merlot)2-10年
-意大利北部的内比奥罗(Nebbiolo) 4-20年
-法国勃艮第的黑皮诺(Pinot Noir) 2-8年
-意大利中部的桑娇维赛(Sangiovese) 2-8年
-南法的西拉/西拉子(Syrah/Shiraz) 4-16年
-原产意大利,兴盛于美国的金粉黛(Zinfandel) 2-6年
红葡萄品种的单宁存在于三个地方:葡萄皮里的单宁是最优质的,葡萄梗里的往往青涩粗糙,葡萄籽里除了少量单宁还有油性物质,难以分离。因此,在酿酒的过程中,不但要摒弃葡萄梗,还要避免压碎葡萄籽,并且尽最大可能让葡萄皮里的单宁浸溶到酒液当中。一款红酒可以放多久取决于单宁的数量和质量。可以说,单宁是红酒的灵魂之所在。除了葡萄本身的单宁,橡木桶培养也会带来单宁的补充,因此,80年代以后,在这个阶段使用大比例的新橡木桶越来越成为酿酒的风尚,尤其是波尔多地区的列级酒庄。相比价位更低的美国白橡木桶,他们更倾向于法国橡木桶,既是出于遵循传统的考虑,更是因为法国橡木里的单宁能更好地结合葡萄酒里的单宁,在培养过程中慢慢融入其中,合二为一。橡木桶培养的时间长短因品种因酒庄而异,结束之后就去装瓶。当然,也有很多红酒从未入桶过。
到现在才谈到本文的主题:红酒是用来喝的还是用来放的呢,针对的是装瓶后的红酒。综上所述,酒瓶里的红酒会表现出不同的“瓶陈”能力。大部分红酒因为没有足够多的果味、色素、酸度及单宁等酚类物质,因此无需瓶陈,需要趁着新鲜,果味浓郁,尽早享用。任何售价不超过5欧元的葡萄酒都不大可能有存放的能力,需要在1-3年消费掉。简单点说,这些是用来“喝的”红酒,比如绝大部分从未入桶的红酒,地区餐酒,地区性的原定产区AOC。相反,对于那些各类物质丰富的红酒,各种化合物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停地反应,物质越多,反应就越复杂,反应合成的分子愈来愈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瓶中的沉淀物(酒渣),与之伴随的,红酒的颜色却慢慢消褪,单宁变得越来越柔和。可以说,任何出现明显沉淀的红酒一般都是有些陈年能力的,是能“放的”。
一瓶酒能够“放”多久呢?我喜欢把红酒比成女人,再美的“冻龄”女人,卸妆后的样子也可能会让你倒吸一口冷气。大部分波尔多列级酒庄至少拥有15-25年的存放能力。酒标上的年份都是葡萄采摘年份。装瓶后的红酒在口感风味上都呈上升趋势,通常6-10年后达到试饮期,可开瓶饮用。之后若干年以水平直线推进,香气口感随时间发展变化。一般来说,千万不要等到红酒出现橙红色再去喝,那个时候的她往往已经进入暮年,味如枯木。我曾经听说一瓶50岁的拉图(Château Latour)开瓶后还可香气四溢,入口还能找到明显的骨架,可惜我没有机会喝到这种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名庄大酒。但就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年接触过1855年的二级列级酒庄龙博菲(Château Léoville Poyferré)的三款老酒:64年份已经不可饮用,香味口感尽失(50岁); 82年份色泽砖红,香气以红色浆果、甜雪松、皮革、干花为主,入口棉柔顺滑、单宁骨架尤在,丝般顺滑,留香稍短(32岁);盲品的89年份,从头至尾都让我以为是2000年份,它在唇齿之间留下的美好回味让我感受到了它的年轻活力,是穿着职业装但梳着马尾的漂亮姐姐(25岁)。
与此相对的是,很多葡萄酒明明自身不具备长期久存的能力,酒庄却一味通过提高新橡木桶的使用比例(甚至100%的新桶)来拉伸这个周期,反让酒儿失去了活泼泼的洒脱劲儿,比如波尔多右岸的圣爱美浓产区。很多酒庄正是这样对待以梅乐葡萄(Merlot)为主要调配品种的葡萄酒的。酒精发酵阶段就使用百分之百的新橡木桶,然后再放入百分百新桶内培养。几个月后的期酒会品鉴时,我明显感觉到浓重的桶单宁和梅乐葡萄单宁在口腔里形成两股相反的势力,还没能相互接纳的它们正处于剑拔弩张的争斗状态。市场的强烈需求把梅乐推上至高的巅峰,让原本能放10-15年的葡萄酒延长到20-25年。原来适宜年轻时饮用的酒款,在青春期却变得难以下咽……
红酒,或喝或放,都要尊重它的本性,让它成为自然的经典!在合适的时间打开最佳适饮期的一瓶酒,如同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成就的是两个人的爱情!
刚从Costco经过,就顺便买了几瓶不同种类的法国香槟。大概都是三四十块一瓶的样子。他们还有一种大概$150一瓶的,想了想没舍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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