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点点的杂货铺

小孔的生活点点,有哭,有笑,有酸,有甜。五味儿俱全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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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初成长 下

(2005-05-30 07:10:28) 下一个

     4岁那年跟着爷爷奶奶回威海老家。那次可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到处新鲜的那个高兴啊。不知别人如何,我从小就有个火车情节,曾经无数次拉着老爹礼拜天站在天桥的最顶端看来来往往的火车,心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坐一回啊。这次真是如愿以偿了,火车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这儿摸摸,那碰碰,手舞足蹈的。老爹老妈来送的,和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妈的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我当时就没弄明白,又不是去打仗,你哭什么啊?

    等到火车开动起来,我的精神头就更足了,在走道上呼呼的疯跑,嘴里还“嘟嘟嘟”的不闲着。奶奶有个晕车的毛病,不管是什么动力几个轮子的,只要一上去就哇哇的吐。可鉴于我在旁边一刻不闲着的扰民,眼看着就快引发民愤了。奶奶还是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一刻不停的跟在我后边。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就这么过去了,奶奶到下车也没吐,几十年晕车的毛病就这么让我给治好了。看来无论什么样的毛病,总有的治!

    下了火车,又是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我在火车上折腾得够呛,一座到汽车上就呼呼的睡着了。这下可苦了奶奶了,没有了我这个大活宝吸引她的注意力,奶奶晕车的毛病一下子又上来了。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奶奶吐了两个多小时。

后来长大了跟父母聊起奶奶,父亲说奶奶真是受了一辈子苦,年轻的时候伺候爷爷,再往后伺候爷爷的时候顺道伺候着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等到老了又开始伺候我。伺候了一辈子别人的奶奶没享过一天福。就连坐个汽车火车的也要受罪。据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坐牛车马车的不会晕。可都21世纪了,在大大的济南城里又到哪里能找得到牛车马车呢?上次回国的时候去看奶奶,奶奶又比上次见时瘦了一圈。看着手上皮包骨的奶奶,泪水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孙子不孝,身在星国,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为奶奶尽上一份应得的孝心。

下了车,终于到家了。奶奶的罪也暂时告一段落了。我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这就是乡下了吧。没有了都市里的喧闹,却平添了一丝至远的宁静;没有了到处耸立的高楼大厦,却让人呼吸着沁人心腑的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放眼一望,是那片片绿幽幽的稻田,多少年后回想起来,认为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也就不过如此吧。

老家的村子离海不远,所以当天姨奶奶为我们接风的就是一盆盆的螃蟹扒虾。这可把我这个从小在内陆城市长大的小子乐坏了。从进门一直吃到睡觉。这可把姨奶奶吓坏了,赶紧给我保证,今天别撑着,明天还有呢。随后回过头跟奶奶悄声说:你这是领来了个什么东西?村里的大柱也没这么能吃啊!

吃饱了,就该玩了。事物总是相对的,我对乡下觉得新鲜,乡下的小孩一样对我感到好奇。不到一上午,我就结交了一大批小朋友。跟着他们上山打野花生,摘酸枣;下地挖地瓜,抓田鼠;跑到海边捡贝克,捉螃蟹。第一次接触这些如此有趣的活动让我流连忘返,只觉得时间是不是变快了。当时还有个想法,不走了,就在这儿呆一辈子了!

这么无忧无虑的在老家玩了1个礼拜后,我们的归期也慢慢临近了。一天早上奶奶对我说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别出去玩了,在家陪陪姨奶奶,她见你一次不容易。我点点头答应了。可奶奶刚走,隔壁的小毛子就来找我了。我一下子就忘了奶奶刚才说了什么,飞一样跟着小毛子跑了出来。

跑到村头的大广场上,我问小毛子今天咱们玩什么?小毛子神秘的冲我笑笑,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了一盒火柴,说咱们玩火柴吧。(火柴对于当时的农村孩子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我说怎么玩?他就拉着我跑到了村头的一处草垛下面的洞里。

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当时北方的农村,人民生火做饭还不用现在的煤炭或是煤气。而是以野草树枝之类的做燃料。所以每个村头都有一个大广场来供每家每户村存放从山上打来的野草。每个草垛一般会有34米见方,高45米。在冬天来临的时候还会更大些。为了让打来的草更快的挥发水分,每个草垛的下面都挖有一个小洞,大概有个一米见方吧。

我被小毛子拉到一个草洞里。小毛子说,洞里没风,火柴不会灭。我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小毛子,挺会挑地方的。

小毛子问我,你会划火柴吗?

我差点笑掉大牙。弹弓我都会做,划火柴有什么难的!

小毛子不信,说你划一个我瞧瞧。我拿过一根花了两下就着了。小毛子看我没在吹牛,就说要不咱们比赛吧,看谁划得火柴着的时间长。我说好啊。

我们就把一盒火柴在草洞里分了,连火柴盒也是一人一半。“预备,开始”我跟小毛子就比试起来了。那时候那个不管什么事都不想落在别人后边的年龄,我跟小毛子一比试起来就忘了别的了。

突然一股股烧焦的味儿直往我鼻子里钻。我一低头,不好,我脚底下有些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烧着了。没等我回过神儿来,小毛子拉起我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着火拉,着火拉。

在草垛下的那个草洞里,隔绝了外面呼呼刮着的北方的大风,而空气又是十分充足,正是火焰蔓延的最佳条件。不一会工夫,整个草垛已经开始咕咕的往外冒着浓烟。我被小毛子的表情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机械的跟着他跑。

无意中回头看去,整个草垛已经变成了火红色,旺盛的火焰足足有78米高。北方的农村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会刮大风。风的助势已经使得草垛的火向别的草垛蔓延。

这时候有村民发现了大火。从家里拿出几个破脸盆,捡起根树枝拼命的一边敲打,一边大喊:着火拉!着火拉!

几分钟后,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各家各户全体出动,一切能盛上水的容器齐上阵…….

我完全被这场面吓傻了,只顾拼命的往家跑。这时候在家的奶奶听说着火了,正要赶着去救火,可以转身发现我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就把她几乎吓瘫了。不由自主地就把我跟火联系到了一起,心想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回去给我爹妈交待。越想越害怕,就在院子里外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院子外的村民大喊救火,院子里的奶奶大喊斐斐。

我一跑进院子就看见了奶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我一下扑到奶奶的怀里哇哇就哭起来了。奶奶一看到我抱着我也哭起来了。院子外的村民一趟一趟来来回回的往返于火场跟井口忙于救火,院子里的孙子跟奶奶都被吓得哇哇大哭。孙子是被火吓得,奶奶是被孙子吓得。

后来在从威海市里紧急调来的5辆消防车的协助下,火灾终于被扑灭。但整个村子存放在村口的几十个草垛无一幸免;离草垛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土坯房直接倒塌,万幸的是当时家人都在地里干活,房子里没留人;一户人家拴在村口的5只羊全部熟了。

在老家的最后一天就这么结束了。我能感觉到当时我们是灰溜溜的离开村子的。走的时候爷爷想给受损失的人家每家留上100块钱,可朴实的老乡死活不收。

离开的时候村子的老乡像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整村出动给我们送行。看着这场景,坐在车里的奶奶忍不住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长大后有一次跟奶奶聊起了那次老家的经历。奶奶摸摸我的头,苦笑着说:我是被你弄得这辈子再也没脸回去喽。

若干年后,老爹代当时已经不适合远行的爷爷奶奶再回老家看望姨奶奶。还没进村,一群坐在村口的老乡就指着老爹议论着:瞧,这个就是当年放火的那小子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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