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怨短，报恩长 2014-6-23 23:34

昨天冒着黄梅雨带小P去看我的初中老师（我们快30年没见面了）。我跟我初中老师聊天的当儿，他让一位英语老师带小P去初三年级班上跟孩子们聊了会天。
那英语老师说他们马上要期末考试，这几天都是复习课，安排得紧，否则真想让小P去给他们上一堂课。
英语老师说：那些平常象猴一样的孩子，今天看见小P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用纯正的美语跟他们说话，那些孩子都象换了个人。
英语老师问我：小P哪来的镇定？站在那里，一开始孩子们都大吵大闹的，小P一开口，齐刷刷地都不说话了。
我说：那是因为他们都听不懂小P的英语！
英语老师：不是，后来小P说中文了，他们也很乖乖地听着。小P非常有威慑力！
我：那是因为他们对他好奇。
英语老师：小P一点儿也不怯场，不慌不忙地回答他们的提问。
我：小P在苏州已经演习过一次当老师了。

昨天小Ｐ问我：为什么３０年了，你还要想办法找到这个老师？
我用《弟子规》回答：报怨短，报恩长。只要有恩于我们的，都当涌泉相报。

                             报怨短，报恩长

这位老师，当年教我的时候是他杭师毕业第一年，刚从学生变成老师，可谓很有激情豪情的一位历史老师，所以很多史上的趣闻轶事都会给我们讲。最喜欢的是每星期总有一两个晚自修前20分钟，他会教我们唱当时的流行歌曲（记得很多台湾校园歌曲，诸如：兰花草，三月里的小雨，还有妈妈的吻......）他当了我初一初二两年的班主任，因为初三没有历史课了。那时的我，因为他年龄跟我大哥相仿，所以敬他如兄长。

当年初一刚进去，几乎每星期我都需要去一次医院。现在想来也许是进去之前，暑假里跟着我母亲每天上山采粽叶，吃的是自带的冷饭，喝的是凉的山里泉水，所以脾胃吃坏了，伤风感冒对我就如家常便饭。只要一听我生病，他立马就带我去医务室找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老头看，每次老头都说带她去医院吧。然后他就用他的自行车驮着我，去当时离我们那所重点中学大约三里路远的医院。每次去医院，都是打针。打完病就好，可过几天接着病。而老师总是和颜悦色地驮着我去医院，从未露出厌烦的样子，还经常买水果给我吃，惹得同学们妒忌我，都巴不得也生病。那么病怏怏的我，学习成绩却门门第一，当时的我总想也许这就是他对我那么好的原因吧，可仔细回忆后，其实刚开学那几周我就生病了，那时根本没有考过试，而且我的入学成绩在我们班上排名大约也只排到20几位后了。
昨天我终于忍不住地问了老师，他的回答是：我见你的第一天就被你的黑瘦吓着了，班上60几个同学就数你最矮最瘦也最黑，把你安排在第一排坐，你矮得连写字的桌子都不太够得着（当时的我才1.29米），心想你肯定是属于那种在家干了太多活的穷人家女儿，好不容易考上来读书的。所以当你生病的时候，我很着急，每次都着急，可奇怪的是，你当时进去那学期几乎整学期都在病，成绩却好得不得了。我说：那是因为你对我那么好，心里老早就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否则对不起你每次都驮着我去看病，还给我买水果吃！老师说：那也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学校老组织去镇上看电影？我：记得呀，每次看完电影，别的同学都走路，而我都是你用自行车带我回学校的。路上还哼着歌，歌名叫“乡间小路”。老师：你连这歌都记得？我：什么都记得呢！还记得当年你出的历史题“虎门硝烟有什么历史意义？”老师哈哈哈地大笑：真佩服你的记忆力，那时候参加历史竞赛，你居然可以考满分，奖品还记得吗？我：记得，是一个带磁铁的铅笔盒，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大吼的老虎！还是一只东北虎！老师又哈哈哈：那年代穷得连个铅笔盒都是稀罕物！我：是的，它陪着我一直到上完高中。

回忆总是美好的！可是昨天我没有提及那次最不痛快的经历：那是初一的第二个学期，油菜花开的春日里，傍晚我和一位女同学一起去散步，还拿着书去背，实在是那簇簇繁花太美，还有夕阳也太绚丽，我俩流连忘返地踟蹰在繁花丛中，忘了还有一个晚自修时间。等我们俩想起来赶回教室时，已经超过晚自修时间半个多小时了。班主任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很威严地等着我俩。还没进门就被他拦截询问为何迟到这么久？我那女同学吓坏了，没敢说话。我却镇定自若地说：我俩在油菜地边背书。老师却大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俩肯定贪玩了，根本没有背书！我却不甘示弱：没有贪玩！我们就是背书了，不信我背给你听！老师：不需要！你俩给我站在黑板前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座位去！我俩只好真站黑板前，看着底下齐刷刷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那女同学吓哭了；我却依旧很无辜纯洁地盯着底下同学们，还时不时地做鬼脸。被老师发现后，更生气地说：你给我站一晚上吧！另外一个可以先下去了！我玩世不恭地站着，站着，站着，无聊透顶地站着......后来发现老师走了，我一溜烟地跑回宿舍去睡觉了。可能因为老师发现我跑掉后不久就晚自修下课了，所以他也无法追究，直到第二天上早自修。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还是很不服气地说：油菜花地里背书跟坐在教室里背书有啥区别？不都是背书吗？老师：这是校规，你就得遵守，大家都去油菜地里背书，那就乱套了！你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孩子！我自始自终都不服气，现在想来当老师自有当老师的难处啊！可当年气盛的我就敢挑战他！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站壁，也是最后一次。

昨天老师根本也没提及到这件事，我想也许他老得忘了，也许他根本不愿意旧事重提......

这位老师，我的心里始终深深地记得他，不仅仅是他对我好，还因为他的人生非常遗憾。我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耳闻他犯错了。原因是他跟当时音美班的一位学生谈恋爱，当年师生恋是被社会唾弃的。据说那女孩的父母发现后，去法院告发了他，弄得他名誉扫地，教育局也把他从那所重点中学除名，“发配”到更山区的一所中学教书。然后他的人生就定格了，再也没有高低之分，当年跟他一起分配来的几位年轻老师后来都当上了校长之类的官，而他却默默无闻地在这所名不见经传的中学一呆就是20几年。真可谓“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我没有忘记他，可每次我都想去见他的时候，心里总有个声音“别去打扰他！面对昔日他最喜欢的学生，他会觉得很没面子的！”所以每次来来去去，我总没有勇气去见他。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小P去见他了。见完，也许对他对我都是此生无憾。他非常高兴地跟小P hug与开玩笑，听我让小P叫他“师爷”，他让小P叫他“外公老师”。小P说：我已经有个“外公老师”了！也是我妈咪的老师。（就是我初三的班主任，前年我带小P见过他，小P叫他“外公老师”，这次小P还想去见他的）

人生匆匆，匆匆中，留下的痕迹却抹杀不掉，能忘的就忘，不该忘的，还是需要记住。报怨短，报恩长！


小P一边吃早饭我一边跟他讲这个初中老师的故事。
小P最后的结论是：好的事情要永远remember;坏的事情要马上forget!

问小P为什么那个老师没有提惩罚妈咪站壁的事？
小Ｐ：这种事情说起来，不是你们两个都不高兴了？提它干嘛？
我：嗯，不愉快的事情最好不要提，否则提一遍就不高兴一次。
小P：我想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能跟学生谈恋爱？”只要他们自己喜欢，为什么不行？
我：可能是违背伦理？不过现在的中国也不管那么多了，也有很多师生恋的。
小Ｐ：就像杨过跟小龙女一样不被接受吗？
我：对！差不多就是那样的，因为大家都让认为是伤风败俗的事。
小P：啥叫“伤风败俗”？
我：败坏社会风俗，就是那种事实不被大家接受的，是道德败坏的行为。
小Ｐ：哦，那是需要勇气的！
我：对，但是肯定有代价付出的，你看我的老师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小Ｐ：说不定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我：也许吧。
小P：那他跟那个女生结婚了吗？
我：没有！后来找了另一个，现在女儿都已经24岁马上大学毕业了。
小Ｐ：哦，那可能还是幸福的！
我：但愿吧。

XX妈 8:27:16 PM
莲姐有才华，就是普通的聊天都可以让小p学到许多知识。
XX妈，现在我跟小Ｐ最主要的沟通就是日常聊天，小Ｐ的中文词汇就是这样日积月累起来的。大人跟孩子聊天，孩子就从大人这里学新东西。普通孩子也是这样学的多，并不见得非要坐在课堂上正儿八经地学。

我小时候跟我妈学了不少含义深刻的话呢：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女孩种花不种刺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人传虚，百人传实。
等等，这些都是我母亲从我外公那儿耳濡目染来的，然后我母亲又说给我们听（其实我母亲是文盲）。后来我才发觉这些都是在那本《增广贤文》里收集的，启蒙教材之一。
所以这些都是父母教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