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六点半的时候去了那里,大家都已经在包间里了,都说,很多人都在想海归,在讨论海归,没想到她以前从来没有提过海归,竟然是公司这些中国同事里第一个海归的人。
然后有人说,漪霜看起来从来都是这样,特有主意,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了。不像我们,只说说,到时候还是望着太平洋兴叹。
又有人说,漪霜你在前面给我们探探路,说不定明年我们也就跟着去了。
她浅浅的笑一下,说没问题。四处望了一下,她们公司的中国人本来不多,差不多都到齐了,就是不见李毅。她想,大概是被辛玉缠住了。又想,他不来也好。
虽然是这么想,可她的心里,因为见不着他这最后一面,还是无边的寂寞。她看着自己身上那条华美的裙子,脑子里冒出那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她自嘲地想,寂寞,是如此“美丽”,越寂寞,越美丽。
等大家点好了菜,上菜的时候,李毅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大家一看,开玩笑说,好,买单的人来了。李毅是他们公司唯一一个做市场的中国人,中国同事聚餐时,大家时不时起哄让他买单。
她隔着桌子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落在她的裙子上,然后又落回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有赞叹,有爱怜,有无奈。
一晚上大家到底聊了些什么,她都不太记得,话也不大说,只是不停地微笑,算作是对大家谈话的反应。
直到快吃完时,有人拿了样东西出来,说,漪霜,这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她接过去一看,是一张硅谷的巨幅地图,上面标有各个公司的位置和标志。
大家说,你可以挂在你的办公室里,天天看看,想想我们这些还在硅谷插队的人。
她笑了一下,把它收起来,说,谢谢你们。硅谷是我长这么大,住了最久的地方,真的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然后她真心地说,我们这些一起在硅谷这里奋斗的中国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讨生活,搏理想,真不容易。我会想念你们的。
有人对李毅说,喂,你是市场部的人,能说会道。代表咱们给漪霜来个告别的 speech 吧。
李毅看着她说,漪霜和我们一起,在这间公司并肩作战了这么久,还是大家一起,唱首歌给她吧,就咱们小时候挺流行的,我们的父母辈特爱唱的那首驼铃,送送这个可爱的战友。
然后他敲着杯子开始起头,送战友,踏征程。其它人也跟着一起唱起来,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她听着听着,想起那次他们看到 fortune cookies 里的预言时,李毅为了化解她的尴尬,说他们最适合做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听到他们唱到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的时候,她简直是心如刀绞。
前路漫漫,其修远兮,那个以为会同行一生一世的人,现在所能给她的,也就是这一点叮咛。
她使劲控制着自己,让眼泪不要出来。
唱完了,服务员把帐单拿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算帐,平分除了她之外,每个人该付多少钱。算了一会儿没算清楚,有人拿着手机上的计算器开始算。
李毅把帐单拿过来,说,别算了,真丢人,一群学计算机的硕士博士,算不清楚一个简单的除法,我来付吧。
大家都说,不用了,公司股票挺好,人人都高兴,还是我们平分吧。
李毅说,还是我来吧,你们就把这个讨好漪霜的最后机会,留给我吧。她听着他这样说话,几乎不能自已,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
吃完以后大家道别,各自去停车场拿车,李毅站在她身后,问,你的车停在哪,我陪你走过去。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只要一开口,她就会哭出来。她看看他,朝自己的车走去,他跟在她旁边。
她开了车门要进去的时候,他把她的手拉住,说,辛玉的情况时好时坏,反正老黏着我,不让我走开。我今晚请了我邻居的台湾太太帮我照看辛玉,她带着辛玉去了她那个教会的团挈,我才能脱身出来送你。
她低下头去,还是不说话。一阵死寂之后,她抬起头来,看见李毅背过脸去,没有在看她。她伸手去摸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她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狂哭起来。他低下头来吻她。她的泪落下来,掉在唇边,咸咸的。
苦海无边,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游到对岸。
李毅的电话响起来,他没接。然而那电话顽固的一遍又一遍的打来。他终于接听。
然后他无奈的对她说,是邻居的台湾太太打来的,团挈已经完了,她说辛玉情绪很坏,让我赶紧回去。我明天去机场送你吧。
她抱住他,脸上满是泪水,最后吻了他一下,说,你不用去机场送我了,我最怕在机场跟人告别,一过安检,就是万水千山。我受不了。
然后她上了车。当她把车开到 280 上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见李毅的车跟在她的车后面。一直跟到和 85 的交界。她住的酒店,在 Mountain View, 是要走北 85 号,而他回 Saratoga, 是要走南 85 号,他们就在这个岔路口,走向各自的方向。
李毅在后面长鸣了一声喇叭,她也回按了一下,他们两部车就从这两个高速公路交界的出口出去,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而明日,他们将隔山岳,从此世事两茫茫。
她一边开车,一边泪流满面,等快过了一个高速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得从那个出口出去,她赶紧把车头一偏,打灯出去。
然后她听见按喇叭的声音,急刹车轮胎蹭地的声音,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时候,已经太迟,她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后面的车已经撞上了她的车。
When yishuang decided to go back China.It looks like they won't see each other forever although they both said they will wait for each other till Xinyu is fine.
You said you want to show the " true love" in your novel. But if LiYi lose Yishuang from now the "true love is too short". It can happen in everybody's life.
I hope Yishuang will be fine and li Yi will realize he will lose her if he doesn't change the way to help Xinyu.
Can't wait for the next one and hope it won't end so soon.
以前经常开85, 好象没有凶猛的大卡车, 希望漪霜吉人天相.
"而明日,他们将隔山岳,从此世事两茫茫".
we will see. 青梅 has finished the writing in June, so, no matter what we guess here, it's already DONE. 青梅, if the next one is the last chapter, would you please paste it here sooner? Of course, if you have planned more stories about them, feel free to wave it out at your own pace.
Is it that theme of the whole story?
"这世界我曾经爱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So, we should all cherish what we have NOW, right?
If the next episode is the last chapter, I can see why it's called "wind" series, since 漪霜's life is short and beautiful.
But still hope she will be fine. She will be fine, hope.
希望漪霜不会有太大的事故,只是车子受损。她一定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期待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