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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中的雅遇
「快樂不用金錢也能買到」這個概念，很多人可能在其一生中多少都曾經有個些許體驗，即使只是稍縱即逝的一𣊬。但能夠將這個哲理奉為人生座右銘且身體力行地用諸於日常生活的話，人生便達到另一樣的境界，變成可以不必朝夕鑽研於巿井物質，不必太在意於金錢物慾的追逐與累積。人生便相對地灑脫飄逸得多。從小，父母便有意無意間把這個看似簡單但卻難於實行的生活態度於潛移默化間傳給了我。我有幸地學習到即使花費不太多，也能找到快樂的門路。
初春的一個星期六下午，我踏進位於唐人街內的世界書局旁附設的小茶館。這次並非出於偶然，而是專盏皆L。二哥告訴我，每逢星期六下午，這裡都有舉行小型音樂會。他極力向我推薦。於是今天，兄弟兩人便到茶館。推開玻璃門而入，𥚃面已經樂韻飄揚。小小的茶館內幾乎座無虛席。餐牌上冷飲種類繁多，由典型的珍珠奶茶到各種帶有鮮果味道的綠茶熱飮。我叫了兩份冷飲。只能找到一個靠近入門處的座位。意外地踫到兩個熟人，寒暄數句。十分愉悅。
此刻，表演歌手正唱得起勁。他是個年約五十的白種男子。便帽下散著亂髮，捲起衣䄂且沒扣上鈕扣的襯衫下露出下面另一件長䄂衣，散發著看似放蕩不羈的藝人外表。他抱著木吉他，連接上一個小揚聲器，在麥高風前自得其樂地自彈自唱。樂韻動聼悠揚，格調是英美流行歌曲，但又並非八九十年代那種甜得膩的情歌。歌中㚒帶些許藍調，與港台流行歌曲迥異不同。歌詞內混合著英語及華語。發音稍嫌欠準確的華語令我不得不去猜測其含義。雖然如此，洋人能夠用華語㝍歌詞並且演繹已很難能可貴。我實在不忍，甚至不能過多地苛求挑剔。反之，若我演繹英語歌曲時，恐怕自己也有同樣甚或更甚的困窘處境。
他右手輕拂琴弦，左手在木吉他柄上游走，手指乖巧地拼構著各種和弦。琴聲鏗鏘有力，輕快俐落，音符和著人聲如鞦韆般地盪漾於空氣間。現場音樂和唱盤機播放的音樂在感染力上有很大差別，前者更動人且更能激發情感。茶館內的兩位服務小姐，一邊在為客人準備飮料，一面情不自禁地隨著歌聲樂章在舞動。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聼眾中有不少洋人。其中一對夫婦無視於旁人的虎視眈眈，自在狹窄空間中隨樂韻起舞。這個小型音樂會瞬間變成了小型舞會。如此情況下，實在不應該吝嗇掌聲。我跟著大眾熱烈地鼓掌。為別人鼓掌之時對自己身心也有脾益，至少能鬆弛身心，増加手掌上的血液偱環。
掌聲下，歌手更加賣力。他演繹著自己寫的歌曲及詞，其中一首叫「為什麼不？」歌詞中不斷地重複著這句既是歌名也是敲擊著聼眾的問題。其中仿佛的含義乃是，人生苦短，很多事情若無傷大雅，為何不做做？另一首英語歌內交雜入唐詩。聼他輕詠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感覺很特別，很親切。他一曲接一曲地唱了兩個小時。那可真不簡單。
他名叫 Larry Schulz, 中文名叫舒來瑞
席間，還有另外一個年輕白人歌手，名叫 Ryan Klos,他能用中文寫出自己的中文姓名「柯萊恩」。他年約二十左右。長髮下蓋掩不住稚氣與青春。曾經在台灣留學兩年，能說流利華語。說華語時，外國口音不顯著。這實在難得。柯萊恩亦是抱著木吉他自彈自唱。唱他自己寫的樂曲。風格更加年輕現代。歌詞是中英文交替。
於是，兩名歌手，一老一少合唱一首藍調歌曲。他倆笑稱，這是芸芸華語歌曲中的唯一一首藍調。歌完時，我絕不吝嗇掌聲。音樂會要結束時，顧客中有一個少女，母親華人，父親白人。她亦技癢，上前獻唱。才13歲的少女，歌聲很美。一時間，這小小茶館變成了藝人交流會所。令我想起30年代時巴黎的咖啡館。那時，文人在巴黎咖啡館內滙集交融，透過互相觀摩磋砌而激發出廿世紀初的輝煌文藝火花，其中赫赫有名的有海明威，畢加索等人。我情不自禁地在期許，這間世界書局茶館也能擔當起類似的角色，變成一間可以讓熱衷於文藝的人士𣿬集之沙龍。在這小茶館內會晤，互相磋砌觀摩，激發創作熱情。
音樂會結束後，我歩進相連的書店，在新書與再售的舊書間，找到一些滄海遺珠，其中有捷克作家米蘭，昆徳拉（Milan Kundera ) 的「小說的藝術」（L'art du Roman) 中譯本，及200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柯慈（J.m. Coetzee )寫的「等待野蠻人」（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 )。這兩本書令我如獲至寶，簡直是可遇不可求。之後，在中文雜誌堆中，隨便找到一本「刻印文學生活誌」。請恕我的湵。?覐膩砦绰熉勥^這份雜誌。封面寫的標題是：「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 Fuentes)。我的庸湼?遣豢埃?@個叫富恩特斯的人我根本不知道是誰。回家後立即讀這篇專輯，才知道他原來是拉丁美洲文學（拉美文學）中的名人。他是墨西哥作家。專輯內有一篇他的小說「玻璃邊界」（La Fronterade Cristal) 。文筆很美，令我大開眼界。
我一直都在尋覓寫作上的新風格，並為自己那近乎於千篇一律的文風而苦惱。如何創造寫作新風格這問題令我困擾。可是，一讀完這個卡洛斯，富恩特斯的文章後，便發覺他的風格獨特。作者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並在傾訴內心所思，開始時好像游絲般散亂，然後，不知不覺中，我已在渾渾噩噩中掉落他的故事陷阱，並且滿懷高興。
我不禁想起書店老板娘給我的數張書籤，一張上面寫道：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此話出自漢朝的劉向。這日我歩進書店，花費極小，郤享受到一場免費音樂會，更能和一些愛好文藝的人認識。由雜誌內，從無知愚昧中，我認識了拉美文學中的文學大師富恩特斯。我這天的收獲何其多？並為自己的贛愚服了一劑藥。真的是開卷有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