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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和往年一样,花红草绿。为了抓紧时间欣赏那一开即谢的娇嫩花朵,我冷落了堆在桌子上的报纸。当我终于有一天坐在桌前翻看那一摞 « 亚省时报 » 时,报纸上的消息却让我生生打了一个激灵,黑背景白字写着 “ 悼念本报特约撰述曲拯民先生 ” ,接着又看到镶着黑框的曲拯民先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戴着深色眼镜,面带慈祥的笑容,可人却是不在了,在他九十五岁高龄时离开了。
认识曲老先生是在十年前,在凤凰城。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看到报纸上的广告让大家给报纸投稿,我就写了一篇稿件寄去,由此踏上了一条与自己专业完全不相干的路,而之所以能够在这条路上走这么久,是得益于曲老先生的一段表扬 。 他在我的第一篇文章见报后,即给编辑部打电话,说: “ 林黛写得不错,可不要让她跑了。 ” 而这以后,接到编辑部的邀请,参加了聚会,认识了很多朋友,也见到了曲老先生。那时,他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个子高挑,身板硬朗,和蔼可亲,精神抖擞,聚会时还总是自己开车。
后来父母来看我,我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家很累,再加上凤凰城的白天很热,难得带父母出去散心,有天回家后,父亲告诉我有人给他打电话,我问是谁呀?因为父母并没有认识的人,父亲告诉我是曲拯民先生。原来,曲老先生知道了我父母来看我,也非常理解老人们在这里孤独的感觉,特地打电话和我的父亲聊天。
善良勤奋的曲振民老先生生于 1915 年,在他近一个世纪的生涯中,在大学学经济,进入社会工作,抗日战争期间坐过牢,出狱后在青岛办过纺织厂,又先后到香港,毛里求斯做生意,到坦桑尼亚办纺织厂和毛毯制造厂,七十年代他移民美国,在宾夕法尼亚经营农场,期间开始写作。 1991 年,他移居凤凰城。一生工作达六十年之久。
我在凤凰城时,几乎每期 « 亚省时报 » 上都可以看到曲老先生的文章。这位世纪老人,把自己的经过的事记录了下来,其丰富的人生体验使其文章涉猎面极广,给我们后人留下了一块块瑰宝。他的文章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少有成语,他认为成语会有夸大事实的感觉。我非常喜欢曲老先生的 “ 童年 ” 一文,在 “ 童年 ” 中,他这样写道: “ 童年,家住四合院,除了东厢是厨房,贮存室和女佣的房间外,全部自用。院中有小花园,在花凋零后,我乐种些菠菜 …… 院内有石榴树一棵,无花果树两棵,其果一紫一绿。紫皮者是中国种,个头小,绿皮的是西方种,果子大,可存放较久。 ”
“ 院门向南,正朝着南山的高峰塔儿顶,每天总有 ‘ 开门见山 ’ 的乐感。门内通路天花板上的横梁常年有春来冬去在此育雏的燕子两窝 ……”
“ 我和这个环境相违自七七事变起已逾七十年。今日这四合院已是一座七层大厦之所在。 ”
读着曲老先生的 “ 童年 ” ,让我感受到了遥远的那个时代的田园生活的风貌,而他那份离家七十年后对家的怀念之情,也让我动容。
在 “ 童年 ” 中,他还追忆了故乡的风俗文化: “ 中国的新年气氛始于十二月八日即 ‘ 腊八 ’ 。此日家家做腊八粥,调料多至八种,以糯米为本,北方各地则代之以小黄米,加红枣,栗子,百合,莲子,红小豆,绿豆等再加赤糖,用文火煮上数小时。相传此节始于佛教,说是一日释迦摩尼外出布道,因饥饿倒在树下,一村姑发现,送来米粥,喝后始解,直到民国创始,仍有佛寺每日以煮粥来施舍贫民以资纪念。 ” 从这段不长的描述中,我们了解的腊八,腊八粥,腊八粥的来源,获取了大量的信息。
在曲老先生的《北海道的中国奴工》一文里,他描写了日本侵华时,押运中国人到北海道当奴工,在那里的林山和煤矿做苦力。他当时已经被下狱,要不是及时受到营救,就有可能被送去当奴工了。当时马来西亚也有奴工,总数是 85000 ,死亡 33000 。而中国的奴工没有准确统计,但在 1945 年被解救出来的奴工也有数千人。在文章中曲老先生为这些奴工的命运发出了呐喊。
我来到亚特兰大后, « 亚省时报 » 编辑部还一直给我寄报纸,从报纸上仍然可以看到曲老先生的文章,他的文章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中的章节,汇集起来,就让我看到了浩瀚的一幅历史长卷。看着他的文章,就像看到他的人,听着他的话语,而他的话语就这样一直陪伴着我,鞭策我向前。即便他现在不在了,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勤奋和孜孜以求的精神仍然可以让我受惠一生。
« 亚省时报 » 是凤凰城最早的一份华人报纸,那是二十年前来自广东开平的甄硕钦先生开办的,报纸上除了通常所见的新闻和广告等以外,最具特色的是它的文艺版。自报纸开办到现在,当地有好多的老华侨就一直在为 « 亚省时报 » 撰写稿件,如擅长画猫的画家曹今奇先生,常年定居温哥华的余玉书先生撰写了《民国政坛凶案实录蒋经国篇》;居住凤凰城多年的张肇鸿先生,主刀撰写社区的重要新闻,是他第一个把我的文章在他的网站上建立了专栏;女作家莊茈撰写 “ 新新心眼 ” ,从一点一滴的身旁小事中折射出人生的大道理,如 “‘ 心声 ’ 与 ‘ 人生 ’” , “‘ 无力 ’ 与 ‘ 无争 ’” 等, 欣闻她多年的积累已编撰成书,恭喜之;还有来自台湾的徐德之将军和来自广东台山的陈英福先生等也常年为报纸投稿。创办了 “ 新丽人 ” 网站的蔡佩芬女士也是先居住在凤凰城而后来才搬到圣荷西的,她擅长撰写婚姻家庭系列;文学城上 “ 北美女人 ” 的创始人白雪也居住在凤凰城,因此, « 亚省时报 » 上也多有 “ 北美女人 ” 的文章;诗词常见有风笛诗社的诗词。除了上述的文章外, « 亚省时报 » 上也长期刊登作家少君的最新力作,少君的作品好多都是在 « 亚省时报 » 上首发的。报纸的创始人甄硕钦先生也以老真的笔名亲自写了许多文章,他的书稿 « 碉楼外话 » 也在报纸上连载。另外大家熟悉的居住在旧金山的女作家吴玲瑶也在 « 亚省时报 » 上开辟有专栏。北京也有作家长期给亚省时报投稿,如李宝田和吕宝华等。另外还有许多我尚没有一一记录下来的其他的人为 « 亚省时报 » 写作。 这众多的居住在不同国度和城市的专业和业余作家们的文章,使翻开的 « 亚省时报 »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墨香的书卷气,而那些熟悉的人的文章和照片让我和那片火热的土地总保持着割不断的联系。
2006 年 10 月 6 日也是从 « 亚省时报 » 上,我读到了徐德之伯伯去世的消息。徐德之伯伯是一位飞行将军,有着 5000 小时安全飞行记录。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着挺拔的风姿,良好的修养又让他儒雅翩翩。他退休后来到凤凰城,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并拿起笔开始写文章。在 “ 春天的田野在呼召 ” 一文中,他称呼我为林黛姐妹,形容我的文章 “ 行文细腻,好似清澈溪水令人回味 ” 。在有一次的聚会上,他坐在我的旁边,就有了一张和他的合影,看着照片,总想起那个时候大家在一起愉快交谈的场景,而现在我只能献上自己默默的哀思了。
今年的元旦, « 亚省时报 » 上 发表了一篇特殊的文章,是陈英福先生的遗作 “ 浮生莫等闲 ” ,在这篇文章中,他 “ 仅将平庸一生,简略记述,聊为后代,传世持家,秉承家风传统,为国家,为民族争取幸福 ” 。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到他的谦逊,其实,他从事文学写作,机械工程,体育运动,献身军旅,服务侨社,数十载经商,和曲老先生一样,有着一个丰富的人生。
回顾离开凤凰城的这些年,那里已有三位我熟悉的文坛前辈陆续离开了,他们给我留下了文字和精神,读着他们留下的文章,体验着他们的精神,我体会到了人生的四季,春天里的花朵绽放,夏日里的生命勃发,秋季里的树叶凋零,冬季里的花叶入土。日月轮回,千年万载,不可更改。我只想在我走出这四季时,可以无愧地说,我,走进过四季,踏实地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从秋走到冬,希望当我走出四季时也可以像前辈们一样留下些什么。
照片说明:后排中间穿浅蓝色西装的是曲拯民先生,他旁边穿灰色西装打红色领带的是徐德之将军。后排左边穿白衬衣打深色领带是甑硕钦先生,他旁边穿红色T恤白色夹克的是少君先生。照片摄于2002年,凤凰城华文作协接待中国文联出版工作者访美代表团。
看来还是要住在大城市啊,呵呵。
但同时能结识其他的阅历丰富(or,and)豁达(or,and)睿智的人(包括戈壁兄你)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走进四季,寓意精巧;愿每个人生既有繁华似锦的春天、红红火火的夏日、硕果累累的金秋,更有洁白无瑕的冬季。
确如本文所寓意的,人生如四季。想想人生真是短暂,一切都是瞬间,一切都会过去,但过去的会给我们留下很多令人怀念、值得珍惜的东西。能与这些经历丰富的长者共同走过一段人生时光,也是受益匪浅的。
“我只想在我走出这四季时,可以无愧地说,我,走进过四季,踏实地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从秋走到冬,希望当我走出四季时也可以像前辈们一样留下些什么。”
同感:“不该忘记那些在我们耕耘时给于我们鼓励的朋友们”。也谢玉舟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