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个人资料
正文

37 平凡的故事

(2009-01-14 13:00:38) 下一个

 

37      

1948年暑假,我们辞去归绥女师的工作,离开归绥返回北平,二哥在私立笃志女中为我谋了教师职位,笃志给我安排了宿舍。这时宗和已有身孕不能找工作,不久我们把母亲接来同住。我将要负担一个4口之家的生活,为了生计,我又在私立南堂中学兼课。两所学校都是教会办学,笃志是新教,南堂是旧教,好在我不是教徒,倒也无妨。两校任的课都是国文,却是5个年级5个班的课,笃志是高中一至三年级各一个班,南堂是初二、初三各一个班。合计每周授课30节。两校的教务处为了给我排课表就费了很大的周折,既要穿插得互不冲突,又要算计好我来往于两校之间路程上所需的时间,何况我的课还影响着其他教师的课程的安排,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我总是准时在甲校下课骑车冲进乙校校门的时候,正好打上课铃,下车就进教室,其间不容喘息。好在两校相距不太远,笃志在石驸马大街,南堂在南城根。骑车10分钟可到,否则兼这样密的课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当过教师的,都会想到我当时的情况该有多么狼狈!每天要讲不同年级不同内容的课,讲完这5节课已是口干舌燥精疲力竭了,回家还要备明天的5节新课,家里总有一些孕妇承担不起的家务劳动等着我去帮忙,夜间往往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容后详述),我能抽出多少时间用在备课上呢?

那时候,课本以外没有参考资料,课本上的注释少而略,我手头的工具书只有一部《辞源》,我没有时间到哪个图书馆去找参考书或查阅资料,其实即使把参考书和资料摆满我的案头,我又何尝有时间去翻阅呢?往往我连通读一遍课文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上课前翻看一下讲哪一课了,课题是什么。

国文课每两周要做一次作文,我没有时间批改作文,托人在师大中文系找一位同学替我批改,我按本计价付酬金。我都不曾与这位帮我批改作文的同学会过面,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回想起来既惭愧又内疚!“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且不说“传道”,也不曾“解惑”,仅就“授业”而言,教师起码要熟悉教材,了解学生,才能有效地传授知识。我既无暇钻研教材,又不能从作文中去了解学生的实际情况,有如盲人骑瞎马,这样的教学岂能不误人子弟?有道是“误人子弟如杀人父兄”,这是我毕生的遗憾!我由衷地感激那5个班的学生对我的宽容。那个时候学生要想赶走教师是极容易的,只要唱一次“空城计”(即罢一堂课),教师就只能“打道回府”了。但是我的学生们居然不曾用这种司空见惯的方式把我赶下讲台!

 

在这样为生计所迫疲于奔命的时候,我们也尽力做着至关重要的神圣的事,就是经王道鑫同志的介绍,我们参加了地下党领导的“北平城市工作部”的工作。这是国民党在北平做最后挣扎的时期,白色恐怖笼罩着北平城,遍地是便衣特务,特种刑庭每天都在抓捕、审讯和处决有共产党嫌疑的人和民主进步人士。城市工作部只能在极困难的情况下进行最隐秘的工作。好在我们进出二哥家这个重要的联络点极方便、自然、不引人注目。在那里我们随时可以听到王道鑫同志传达上级的指示,听取战况和形势报告,阅读新收到的传单和小册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宗和相互扶持着去串胡同,把需要散发的小册子和传单一份份投进那些住户大门上的信报投递口里去。写到这里,读者也许要问:“这就是地下工作吗?太‘小儿科’了!”是的,读者必然看过一些描写地下工作的小说或电影,多是充满惊心动魄、催人泪下的壮烈而惊险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的作品。所有那些光耀千秋的情节在我们的经历中都不曾出现过。我们的经历平凡而琐碎。但是我们当时的心情却十分振奋,自认为是在做大事,是在一潭死水中激起波澜,是在迷雾中鼓动清风冲破瘴疠。当时北平的市民无不十分关注形势发展的真实情况以及社会的前途、国家的未来。然而在国民党严密封锁消息、控制舆论的高压统治下,人们如聋如瞽。只要听到一点新消息,一点不同的声音,就会形成一股暗流扩散开去。有时有的同事告诉我一则新闻,正是我们投递出去的宣传品上的内容,我就会得到很大的鼓舞和安慰,感到了我们的工作的意义。正如投进水里的一枚石子,尽管石子很小,但依然会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无止境地扩散开去。“一石激起千层浪”,使懵懂者清醒,使清醒者欢呼雀跃,使垂死的敌人丧胆。这大概是平凡中的一点不平凡吧!

我们是小心翼翼紧张而神秘地做着这样平凡的事。走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常常要来回逡巡几遍,查看每一个拐角处、隐蔽处、阴影里是否藏匿着鬼魅的眼睛,有时仅仅为投递出七八份宣传品,我们要走过十几条胡同,费去大半夜的时间。完成任务回到家里,疲惫得腿都抬不起来了,脑子却兴奋得难以入睡。我们常常会反复谈论着出现过的有惊无险的经历。譬如有一次,我们发现有一个“尾巴”盯着我们了,怎么甩开它?我们身上还有文件,怎么办?直吓得冷汗淋漓。宗和快临产了,既不能快走,也不能分道扬镳。宗和肚子疼起来了,真是雪上加霜,她干脆疼得蹲了下去,那人走过来了,歪着头看看宗和问:“怎么啦?”我说:“我太太肚子疼。”他说:“是不是要临盆了?”我说:“谁知道呢?”他扬长而去。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得而知。宗和直起腰来了,我问:“还疼吗?”她说:“好了。”我问:“你是不是装的?”她说:“是真疼。”也许是吓疼了吧?回到家里回忆起来,又像是读惊险小说似的有趣。我们遇到过几次类似这样有惊无险的情况,也许是我们过分紧张,不免要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也未可知。幸亏都是无险,否则现在我就不会写这些平凡的故事了。

 

 

 

©郭锦文 2009

(转载、出版需经作者书面同意)

[ 打印 ]
阅读 ()评论 (2)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