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海把丽娜找去谈话:“最近社会上有一股反动势力,跟随着国际上的反共浪潮起舞,他们借着党的整风运动中实行的大鸣大放政策,趁机向我党发难,很多民主党派的人以为要变天了,就起来兴风作浪,他们的很多言行很猖狂,直接把矛头对准社会主义制度,肆意对党发动进攻。今早,局里召集处级干部开会,要求党员干部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坚决打击右派分子的疯狂反扑,防止中国的‘裴多菲俱乐部’成为散布流言蜚语、制造反动舆论的中心,揪出他们在党内的代言人,小许,你不是一直要求进步吗?这次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丽娜面露难色:“大海,我只是个科级干部,又是党外人士,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大海道:“能力有大有小,关键是态度,只要态度端正了,革命无往而不胜。”
丽娜小心翼翼地问:“党需要我做什么?”
大海道:“局党委上个月就下达了指示,要我们先从内部把右派分子清理出去,你看人家组织处、人事处还有财务处,都已经跟局党委上报了右派分子名单,就咱处落后,杨处长一直压着不办,我跟他提过几次,他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找借口推三阻四,这怎么行?!毛主席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斗争’,杨处长这种消极态度要不得,这不明明是对抗中央政策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就要变颜色了,咱可不能跟他一样,我相信你的革命觉悟。”
丽娜十分惊诧,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明示。”
大海道:“我听说,这次打击右派上头有名额派下来,各处至少上报了一个右派,有的还报了俩,就咱处这情况,我看了看,也就从你、我、他三个人中至少出一个了,我么?当然不是,我枪林弹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打过日本鬼子,打过国民党反动派,怎么可能是右派!你么?你看看你这出身,都说社会主义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家不早都实现了么?谁会相信,你们这些剥削阶级分子会自觉自愿改造思想,积极参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再说了,资产阶级分子与广大人民群众从思想上到行动上都格格不入,怪不得劳动人民对你们这些大小姐早就看不惯了,说你们,‘摸鱼的胳膊、下海的腿,火燎的头发、吃死孩子的嘴’(比喻衣着暴露,化妆打扮),说你是右派,我倒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丽娜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大海,我一直要求进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那当然”,大海又道:“可是上头不知道啊,你想啊,咱处你不是、我不是,那不就剩他一个了?”
丽娜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杨处长也不是!我敢保证!”
大海不屑:“嗤,你保证?你怎么保证?!你自己还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管得了他人腚股沟子干不干净?”
“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瓦解,我们要时刻警惕这种来自内部的破坏因素”,见丽娜默不吱声,大海又道:“他虽说是地下党,但他本身也是资产阶级出身,思想摇摆,革命不彻底,另外,他堂兄现在是退守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他祖父母、父母、岳母都是资产阶级分子,他这样复杂的历史、社会背景,革命革命,怎么可能革自己的命。我说,你可要站稳了立场,与他划清界线,这是关系到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能否成功,千万革命者人头是否落地的大是大非问题。”
丽娜婉拒:“杨处长为人清白,我不能随便造他的谣。”
“造谣?我看你是太天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大海嘴一撇,道:“你说过的,党对你的考验没完没了,像个‘黑洞’对吧?别看他当面对你好,背后捅刀子的事你知道?!上次局里开讨论会,他在会上假借人民公社社员的口,大放厥词,说人民公社是杀鸡取卵,不能长久,还说,大炼钢铁是大折腾,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反对‘三面红旗’,恶毒攻击党的政策,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行为,还能是什么?!小许,在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面前,你不能感情用事,要以党和国家的命运为优先考量,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
丽娜惶恐,感觉左右为难,大海见她犹豫不决,就旁敲侧击道:“我知道你俩从小要好,可惜了,他眼瞎心也瞎,你样样都好他居然视而不见。不过呢,我听说他老婆原本也是劳动人民出身,根红苗正,她肯定会跟右派丈夫划清界线的,这样一来,你那不还有机会吗?再说了,无论何事何情,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他本来就是你的,夺爱之恨,不共戴天……只要你抓得住这次机会,也许,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一村儿可就再没这一店儿了。”
丽娜被大海说中了心事,臊得脸红耳热,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忐忑地问:“右派,会入狱吗?”
听她这么问,大海放下心来:“当然不会,我党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救人,听懂了么?‘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们这是在拯救他,以免他日后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为党和人民的公敌。”
丽娜问:“我能做什么?”
大海邪魅一笑,道:“只要我俩联手,向上级报告他的所作所为即可……日后我若做了处长,我保证你入党、提级绝对没有问题。”
丽娜撇了撇嘴,道:“你可真龌龊”。
大海不介意,笑道:“彼此彼此,咱各取所需,这事儿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