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有所思,有所感,从历史的时空中来,再回到历史的时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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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粤桂战事(3) /黄绍竑

(2007-09-21 07:34:29) 下一个

 

    战事失败出走安南

    李德邻因为要作政治上的活动而去香港,广西的内部,由我同白剑生主持。这时也想不到出师的名义与理由(后来才起了一个护党救国的名义),就先发制人的指挥军队,由西江向广州攻击。在一个愤懑的情绪之下,会把打仗的问题,看得太容易,而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希望以战事的胜利,来转变政治的环境。但是我们兵力究竟有限,一共只有十三四个团,虽然在大塘、芦包获得了初期的胜利。可是到了白坭、银盏坳,就兵疲力竭,不堪再战,而向西江败退下来。此役,黄旭初在阵上受了重伤,几至丧命。
        后来到香港休养了很久,才始恢复。这时候湖南刘恢先(建绪)的军队,已由全州乘虚攻占桂林,逐步向柳州前进。于是赶忙把由广东败退梧州的残余部队,调到柳州去抵御,将其击退至全州附近,双方对峙着。这时柳州无兵防守,门户洞开。俞作柏、李明瑞、杨腾辉等率领在武汉解体的第七军各师,及广东方面的部队,乘隙进占梧州。并沿江上达桂平,直攻南宁。我方已无兵可调,势难抵抗。我见情形如此,虽柳桂方面,一时获胜,究于全局无补。同时我更觉得俞、李、杨等所部皆数年来共患难同生死之袍泽,虽然在政治上一时意见相左,一时不致与我作正面的武力冲突,若能适可而止,善意处之,免致与省内力量相火并,则广西元气,尚不致受重大损伤,仍可保持整个的强大力量。而俞、李、杨等偏私躁进,必不能长久维持,待时局之演变而善为运用,仍可入我掌握。我乃决心退出广西,并电白剑生回南宁。这时彼尚在柳桂处理各项未了军事,迟迟不能成行,我迭电催促,有云:一走百事俱了,不走百事不了,何必多所留恋?迨彼回南宁,而俞、李、杨等,亦已进迫贵县,我等将省内部队,交由师长梁朝玑、吕焕炎统辖,由其与对方妥协。这时南京方面,已任命俞作柏为广西省政府主席,李明瑞为广西编遣主任,杨腾辉为副主任,我留民政厅长粟威在南宁办理省政府交代,以示清白。随即与白剑生乘轮经龙州,而入安南。此为当年陆谭出走的旧路。我们竟在数年之后,步其后尘,诚不禁感慨系之。这是十八年六月间的事。
        一个年富力强素喜做事的人,一旦置身国外,虽说一走则百事皆了,实则百感交集,积极的意念与消极的意念,同时在我的海脑里起伏着。消极的想法,是如何安排生计,消磨光阴,终老异域。积极的想法,是如何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以重握政权。这两种意念,除了年老力衰者外,最后总是积极的意念得到胜着。尤其是客居在帝国主义者的殖民地,耳闻目见的耻辱,亲自经历的痛苦,都是激发革命情绪的酵母。所以暂时蛰居租界或殖民地的失意军人和政客,没有一个不是静极思动,在那里等待机会,策动变化。而这些机会与变化,在多乱的中国,是不断的发生的。这班在野人物,遂也乘时而动,兔起鹘落的在舞台上演出种种悲欢离合的活剧,这就是中国数十年来循环不已的内乱发生的主要原因。

    俞作柏的异动

    我们在安南住了不久,就回到香港去。
        因为香港是两广政治活动的后台,我们要求政治的出路,就不能不到那里去。俞作柏向来左倾,在十六年的时候,就同我们分离。他之所以服从中央,无非是想取得广西的地盘,掌握广西的军队。自从当省政府主席之后,其左右都是那些左倾或共党分子,终日包围着他,要他有所举动。就职不到两三个月,遂自称为××××军总司令,公开反对中央,与广东对峙起来。他这一种举动,不但我原来在广西的部队,接受我们的意旨,全体表示反对。即李、杨由武汉带回的部队,大多数也和我们站在一条阵线,一致反对。南京方面乃将俞、李免职,并任命吕焕炎为主席,兼编遣主任。俞作柏走香港,李明瑞、俞作豫率领少数部队,逃入左江,和共党韦拔群、黄飞虎等联合,张开赤色的旗帜。这一次的离奇变化,前后不到一个月,是历次政变中最短促的一页。经此次事变之后,广西的实力,无形中又在我们领导之下,互相团结,暗地里等待时机到来,续演以后的一幕。吕焕炎虽也有野心,欲自成局面,但他只能掌握一部,而不能领导全部,因此他虽受了南京的任命,实际上仍旧受我们的指挥。

    第四军与我们言归于好

    汪精卫自十六年在广州失败以后,对中国政治,始终不能忘情,尤其不能忘情于广东。俞作柏变动的内幕,我虽不能详悉底蕴,但与汪始终有很大的关系。俞既失败,广西的力量,又转回到我们手里。素来拥汪的第四军,又远在长江一带,虽挂着中央的旗帜,仍想同我们联合一致,由唐孟潇(生智)的介绍,进行协商。一日,在唐氏家里,我与汪氏再开始见面,对饮一瓶一百年陈的拿破仑白兰地酒,彼此言归于好。政治的活动,原来只计利害,不择手段的。昔日是雠仇,今日是朋友,在局外人看来,虽觉得难以为情,而在当局者,则视为势所必然,无足为怪。这时第四军张向华等因为移防改编的问题,又与中央脱离关系,由宜昌经湘西、广西,希望再回广东。于是由政治的合作,进而为军事的合作。大家都主张我先回广西去,统一领导广西的部队,免与第四军冲突。再与四军合力攻取广东,广西内部亦派人来,愿与四军合作,要我回去领导。这时广东方面正增兵至平乐、荔浦,堵击四军,情形十分紧张。我对于回去,虽有决心,但并未商定何日动身。

    离港返容

    我在香港居住,本甚安适,忽然有警政司派人要我前去谈话。我即派代表前往,据云:有人控告黄先生在香港从事政治活动,碍及治安。我的代表答辩,不得要领而回。越数日,警政司又来一件公文,限我于三日内出境。处在帝国主义者势力之下,受到这种不可抵抗的压力,心中非常愤慨。我固然恨香港政府,尤其恨当时广州的当局,为什么要借外人的势力,来压迫我呢?我立刻下了决心,要吐这口怨气。我想:英人既不许我住香港,自然也不许我到他所属的其他殖民地去,上海是不敢去,安南及其他地方,我又不愿去。最合理的,还是回广西去,开辟我的自由天地。于是我秘密准备了到广州湾的船票,除了同行的妹夫吴柱文外,连我的妻子与兄弟都不知道。在一天的下午,两点钟,法国的网球四骑士,在香港表演,我还去参观。广州方面的人物如陈策黄骚都在场上碰见,彼此都是很熟的旧朋友,在不同的心情之下,彼此只作会心的微笑,不交一语。看完网球表演之后,急急改装,并告知我的妻子,要她在三日之后,才通知李德邻白剑生汪精卫等。在倾盆大雨中,默然与我的妻子告别,跨上了法国的轮船,启程向广州湾进发。
        到了广州湾,我化装一个汽车夫,吴柱文化装一个车行老板,两人随便买了一些汽车零件带着。次日,雇车经廉江陆川而至玉林,沿途只同那车上的司机攀谈,并帮他驾驶了一段路的车。这种做法,无非是要他认我们作同行,以免沿途盘查时露出破绽。一路过去,平安无事。一直到达玉林,下车后,到一个小客栈里去找住宿地方。忽然后面一个士兵跟踪追问:你不是黄主席吗?几时回来的?我听了,大为惊奇。虽然此人对我,未必即有恶意,此地亦未必有多大危险。
        但这时候我还不能露出我的真面目,只好低头急行,假装与我没有相干的样子。可是他还在后面连声说道:真像埃真像埃我进了小客栈,即上床下帐,蒙头而睡,假装害病,查夜的军警盘查,一切都由吴柱文应付。次日,乘车回到容县,隐居在我的一个小房子内,绝对不与外人来往。然而熟人太多,形迹终于暴露出来。县长封镇南,首来求见,他是本县人,而又是老世交,旧同事,自属诚意。并且介绍他的族侄驻容县的旅长封克鲁来见,表示绝对听我的命令。我遂拍电到南宁,要吕焕炎,杨腾辉、梁朝玑、黄权、梁重熙、吕竞秋、张任民、蒙志、杨义、黄鹤龄、黄韬等到宾阳见面。第三日,我即乘车到宾阳。他们已先到达,不但我指名邀约的都到齐,就是不指名,不邀约的,如梁武恒、周炳南等许多人,亦都到来参加。我离省虽不到半年,大家相见之下,都觉非常难过,有的甚至感动得对我流下泪来。我将来意说明,希望自己团结一致,与四军合作,同下广东。他们一致赞成,无稍异议。当时即令各师秘密向平乐梧州前进,与四军合击在平乐一带的广东军队。我虽然没有什么名义,但是我的命令已经发生效力,这可说是一种内心的效力,乃是心悦诚服的伟大表现。

    慈亲之死 


        我因为尚在准备秘密行动期间,即日仍回容县,并下乡省视我垂老的慈亲。母子久别重逢,至情流露,当时彼此内心上的感触,自非笔墨所能形容。两日之后,我又向她叩别。她低声唤我的乳名,恋恋不舍地问我:你这样快又要出去了吗?我那时真是没有一些理由可以答复她的问话,亦无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言语。临行,她送我出大门,望着我坐上轿子,还舍不得回去,我忍痛的走了。天呀。这便是我母子最后的一面了。只此一面,竟成永别。我当时却哪里预料得到呢?事后回想,她那龙钟的老态,盈盈的眼泪,无言地望着的情景,宛在眼前,在那时她的心内,是如何的痛苦啊?而且她是为我而死,因为事前我不能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十九年粤军占领容县,派兵到我家乡搜查,她老人家几经搬迁躲避,只有我妹子普安在她身边照料。衰老的身体,怎禁得这样的恐怖,遂因惊悸过甚而昏迷,而很凄凉的死去。我兄弟无一人奉侍在侧,亲视含殓,事后闻报,真是遗恨终天,悲痛无极。古人说:忠孝不能两全,我自问忠在那里?孝在那里?这一个极大的激刺,也是后来厌战的主因。 


    重组军政机构 


        我离家之后,匆匆赶到南宁,从事护党救国总司令部的组织。李德邻任总司令,我任副总司令,兼省政府主席,白剑生任前敌总指挥。八年以前的老调,又重新弹起来了。为与汪及四军易于连络起见,任用陈翰誉为参谋长。这本片子的序幕正式揭开,德邻剑生亦陆续由香港赶回,当我秘密回到广西,在宾阳召集会议的时候,粤方即已知道,赶忙将在平乐方面的部队,连夜撤退,并未受到若何的损失。我迫近梧州,彼亦放弃梧州,于是广西的全境,又重新归我掌握。我到梧州后,即赶赴黎木根(梧州东北六十里小镇)与张向华约会。新事正待合作,旧事自然再不提起。 

    照我的意思,桂局转变,未到一月,诸事都要重新部署,俟四军在广西境内稍为休息整顿,再会师东下。但张向华的意见,则以为应乘其不备,一举东下,即可占领广州。否则对方准备完毕,必难获胜。其实广州方面,早就准备很强固的工事。而四军师行四省,直下广州,已犯劳师袭远之戒,且自信过甚,认对方不堪一击。同时暗示即使广西军队不能协助,亦可单独获胜,则又蹈了骄兵之忌。广东方面,此时不但集原有粤军力量,并且调了好多北方部队到来,所谓乘其不备云云,亦正与事实相反。但他决心甚坚,大有灭此朝食之慨。我虽不赞同他的意见,亦无法将他阻止。同时又不能袖手旁观,听其自败。于是除留吕焕炎率其一部留守广西外,其余全数东下。四军由广宁、四会、清远、入花县、崇化,担任左翼。七军十五军由西江经肇庆,攻击军田粤汉铁路正面。并分兵一部,攻击三水。四军在左翼作战,起初甚为顺利,将近广州的时候,粤方发动反攻,来势颇猛,乃向琶江败退。七军十五军久攻正面不下,四军既退,左侧背即受极大之威胁,故各军皆由四会广宁怀集,退往信都,贺县一带。本拟扼守梧州,再行作战,但梧州空虚,在我军未到信都前,已为粤方海军陆军袭取,乃转向平乐荔浦,集中整理。此次作战,前后不到一月,其进也锐,其退也速,除上述主因外,首为步调不一致。次为第七第十五两军频经变动,战斗力已减。再次则为对方有空军参加作战,予我军以极大之威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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