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闲人华华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愿为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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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席

(2008-09-10 21:55:04) 下一个

解放初,我父亲从香港回来,带回的东西中有一条台湾席。台湾席是我们的习惯叫法,正确的名称应该是台湾马兰草席吧。那种席子编织细密紧实,手感柔软滑爽,经汗水的浸润,日久泛出黝黝的光泽,大暑的天,皮肤接触它,就有凉凉的感觉。这种台湾席,国内市场从没见有卖的,故母亲很是珍惜。年复一年的,直到文革以后,边缘和折叠处才破损了,算算,竟用了近三十年。

曾用过台湾席,再用其它的席子,它们的缺点就显而易见的了。那一年,看到市场上有了马兰草席,这草的直径,比我们过去的那条席草粗了很多,尽管这样,价格仍高达一千元。人们常说,人生中半世是在床上度过的,我考虑一下,便买了下来。花大价钱买来的“高档”商品,当然得好好爱惜,秋凉了,把它揩干净吹吹风,然后折叠起来放回到那原装的塑料包袋中,还不让重物压着它。

第二年黄梅季节一过,天一下子热了起来,拿出席子,不由地发呆。那席子都生出了白白的霉斑。抖开一看,坏事了,席子正中的地方被霉破了二个洞,小的那个如铜板样大,大的那个则可以穿过一只乒乓球了。检点原由,坏就坏在了那个密不透风的塑料包袋上。这是我的失误,一个违背常识的应该可以避免的错误。无可奈何地,那件“高档”商品就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不得不被我打入冷宫。

几年过去,到了2003年的某日,我在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是福沁卧室用品制造有限公司免费为顾客织补各种品牌的马兰草席。将信将疑之下打电话过去询问,回说是啊,请拿过来让我们看看吧。天下竟有这等好事?还是有点疑虑,但我想,只要能织补好,让我们付些工本费倒是完全应该的。

到那边一看,“生意”好极了,待修补的大大小小的席子已堆成好几堆,还不断地有人赶过来。一位师傅热情地接待了我,看了我的席子却直皱眉头。他告诉我,像我席子的这种破洞最难修补,因为霉烂,破洞周围的草也都酥脆了,新草续上去根本无法承受,所以要把破洞扩大好多,才能找到牢靠的生脚点。他不太有把握,那特地拿着席子到楼上让织补的师傅确定了一下。

抱着希望去,满意而归,只是等待的时间长些,要二个月后才能取货。闲聊中得知,自从登报后,他们每天都收进十几、二十几条需要修补的席子。很多人把马兰草席揩净后放在太阳底下凉晒,在草席极干发脆时折叠,折缝处顿时就破了,像我这样霉烂的也有,被锐器损坏的也有,折叠处被重物压损的也有,大多都是保管不善引起的。也有人拿着我家过去的那种台湾席来要求修补,对这,他们只好回绝,他们没有与之相应的席草啊,这叫巧妇难为无米炊,据说那种生长在台湾高山上的马兰草又名台甲草,现在几乎绝种了的。

楼上的几位织补师傅,都是眼明手快的姑娘家,是公司从草席编织之乡特地请了来的。织补是细工出慢活,像我这条席子,可能要花一个姑娘二天的工时才能完成呢。我听了觉得不好意思,说宁愿出点工本费,旁边其他拿席子来修的人也附和着。接待的师傅笑着说,这马兰草么,值不了什么钱的,主要是人工费时多。他们的老总市区里的先进民营企业家,这是他回馈社会的善举之一,是决不收钱的。嗬,这天下还真有免费的午餐哪!而且这还不光是钱的问题,因为就是花钱,也找不到哪里有修补马兰草席的。

吃一堑,长一智,我特地做了个布套来存放马兰草席。织补好的席子,两个大饼般大小的补丁,补丁是新草,很触目显眼的,二年一过,渐渐地和陈草混为一色,不仔细已经瞧不出来了。每年拿出席子,总记起那家公司的好来。前二天看报时无意中发现他们又在登着同样的广告,可见他们在一如既往地做着那件好事,在现今这种以唯利是图为主流的社会状态中,几年如一日地无偿地“为人民服务”,不容易啊。

2007.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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