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牙
(2009-06-30 18: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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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牙
我的一口牙长得很马虎,虽然没有蛀虫缺牙,却前后错落无致,下面的门牙还小得透风,只是还不到说话漏风的田地。所以当别人赞美我牙齿时,实在得意不起来。
还在我读书时,在一个朋友家遇到一个福建来的偷渡客。出于对偷渡客的经历的好奇,跟他聊了不少。听到他夸我的牙好,觉得很意外,最初反应是曲意奉承。待我醒过神来,才发现那是由衷羡慕。原来我跟他说话时并没有仔细看他,特别是他的嘴。他牙齿已经残缺零乱,有的只剩下一点点牙根了。这情形曾经在某个牙齿保护的教育电视节目中见过,挺可怕的。这可怕的烂白菜帮子就在眼前,说了好些时间的话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付烂牙给我留下了很深印象并使我形成了一个习惯:跟人说话时常溜个神偷看对方的牙齿。前些日子回国时,跟照X光似的把我那班老烟鬼同学的牙齿扫瞄了一番。看他们每颗牙主板还有些原色,可四周尤其是缝隙间,黄里透黑。只看脸面,他们大都水模水样,可一张嘴,掩不了的老头衰色。顾影自怜,当初我就这付嘴脸去追修养女孩,难怪一个个躲我唯恐不及。
我真正有效的保护牙齿,是工作后开始的。那时有了牙科保险,抱着不洗白不洗的心思,每半年清洗一次。不过,那时对美国大张旗鼓地整治牙齿并且牙科从医学院分出去形成与医学院平起平坐的一个单位不以为然,大概得益于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小资行为既深又广的藐视。
我上高中才第一次刷牙,那是我流感以后觉得嘴苦的紧妈妈叫我刷刷牙,用姐姐的牙具。牙刷刚伸进去就感到作呕,忍受不了牙膏的香味,急急忙忙用水清洗草草完成我的第一次刷牙。后来住校,刷牙是班主任要求的,才形成了习惯。记得有一次找不到牙刷了,找好同学借,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觉得他挺小气的。借用一下牙刷不就是借用一下筷子饭勺之类的吗,哪里犯得着这般扭扭捏捏,气一上来差点把他从我心里踢走。现在想来,感到自己好恶心的。虽然形式上走入正轨,刷牙纯属是走过场。吸一口水,牙刷左捅两下,右插两下,最后一口水咕噜咕噜,就算完工。想必这不是我的专利,前些日子看到我那班老烟鬼同学的牙齿,就立马想到我的左两下右两下加咕噜咕噜。
我曾经的室友,一块聊天时,时不时扯根牙线扯一扯,令我挺不舒服的。日积月累,我终于忍不住发问,干吗不刷牙时多费些工夫。不想,我一句委婉的抱怨引来一大番保护牙齿的言论。那时,她正在当牙医学院医疗试验的自愿军,教授们不但免费给她修整牙齿,还不断灌输保护牙齿的重要性。室友还给我诊断了一番,结论是离自愿军资格小有差距,让我颇感自豪。室友现买现卖,把牙医那里得来的教育材料转身向我兜售。说到激动时泡沫横飞,虽有饭桌相隔,仍沐浴着不怎么令人幸福的毛毛雨。医疗试验的花样繁多,过些天室友的牙线又换成了独齿钉耙。钉耙看上去比用牙线要雅观些,据室友介绍,钉把齿坚韧有力,既不伤牙龈又清理又彻底。因为用起来方便,室友几乎的钉耙不离嘴,特别是一起看电视时。室友会不时提醒我电视里翁媪们一付付皓齿匀牙。你看那八十的婆婆,露出了白牙,也象那十七八。心中暗暗有些向往了,为那老来的口福。
有时我会觉得护理牙齿是没事找事。除了洗牙,牙医还要求照光检查。我第一次就让他们逮住,牙医以惊讶和不满的语气对我说,你需要一个疗程,去前台预约时间吧。连续四个星期,折腾得我象是牙床散了架似的,疼痛难止,满嘴是血。他们哪里是治疗,分明是破坏。我本来唇齿相依配合无间,经牙医一番离间,问题越来越多,终于酿成一场灾难。前些日子,牙痛闹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电话牙医时,却还得等两天。“没有更早的吗?”我恨不得牙医立即把我整个牙床拿掉。“没有。六个月的日程都安排满了。如果痛得厉害,先找你的primary doctor止痛吧。”接待员说的没错,顾客大都是半年清洗牙齿一次,交款当儿把下次的时间预约好,下面的六个月自然排得差不多了。牙医好象没有其他医院类似的急诊部门,两天后的机会还是别人撤销了预约才有的。
两天后,牙龈已经肿成个大泡泡。牙医拿铁勾弄了几下,说是牙龈问题,要我去找orthodontist. 我请求他把肿包放血,上次不是没事也让我放血了吗?牙医却说最好让它自己消退。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他,早知如此,我就自己拿针挑了。不过,看牙医那毫无同情的脸色,至少知道了没有大碍,回家赶紧自己动了个小手术。这种手术于我是家常便饭,找根针或刺之类的,消消毒,朝肿胀处刺一个眼,然后用手轻轻挤压。只是给牙龈作还是第一次,自然得多一分小心。找orthodontist预约,约在三周以后。这次牙痛虽然天长地久,却没有捱到见orthodontist的时间,于是后悔自己动手术太鲁莽了。
不过,见过orthodontist以后就不再有后悔之心。原来orthodontist的招数也不过程咬金三板斧,deep cleaning,跟我最初受的四周折磨一般。而且的而且啊,他先叫我去见一位periodontist。什么是periodontist呢?我请orthodontist给我解释了两遍,还是不得要领,只好请他写下来。如果说orthodontist还可以从字典里找到,那么这个什么什么periodontist只有在牙医专业里才有迹可循了,在那里定义责任并不清晰,对牙医院跟医学院平起平坐再度狐疑。随着疼痛在记忆里渐渐疏淡,对找periodontist也越发兴意阑珊。倒是 general dentistry里的人,念念不忘这件事,每半年要询问一次。害我怪不好意思的,好象自己是逃课学生。
经过多番折腾,对洗牙的新认识,慢慢地挤走了我的旧观念。实际上,我有些到矫枉过正了。每天刷四五次牙,更加数不胜数的杀菌嗽口液嗽口,什么peppermint, blue-mint, water-mint, 估计我的肚子是个mint包了。除了见牙医,工程最大的要数动用waterpic了,那还是牙医给我deep cleaning 时建议我购置的。Water Pick 之后,总会给我清爽的感觉。不过那玩意儿闹的价天响,也挺烦人的,所以我把医属的每天一次擅自改为每周一次。现在去看牙医,除了提醒我去看orthodontist,更多的是表扬,使我有成就感。
洗牙渐渐地不似开始那般难受,并开始在洗牙椅上悠哉悠哉开起小差来。或闭目养神,或环顾四壁,或听报牙龈深浅,或打量护士面孔。有一次,含情脉脉地对视护士的眼睛多时,并将她额头面颊汗毛寸寸看断,临走时还特意赞美了她,弄得她都红脸了,好象是我唯一一次捕捉到的西方美女的一番羞涩。突然后悔了,怎么没好好打量她的牙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