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知熠
第1。4节 对厚黑学的批判
在前面的两节中,我们看到了林语堂先生和柏杨先生对厚黑学的高度赞扬的文字。他们不仅赞赏厚黑学,同时也赞赏李宗吾先生的为人。在他们的眼里,厚黑学成了圣学,而厚黑学的发明者李宗吾也就成了圣人。
据笔者的观察,林语堂先生和柏杨先生都具有某种叛逆性格,所以他们对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推崇备至。是否有叛逆性格的人就对厚黑学推崇,或者至少会表示某种同情呢?笔者以为是有可能的。因为厚黑学本身就是一门具有叛逆性质的学问。其实笔者很好奇鲁迅先生怎么评价厚黑学,可惜现在手头没有足够的资料,也许将来能够找到。
我们在本节中将展开对厚黑学的批判。不过这种批判却不象其他人一样,注重于对厚黑学的社会影响性的批判。这个社会方面的影响笔者是不管的。很多人攻击厚黑学的主要理由是因为厚黑学的社会影响。在厚黑学的攻击者看来,厚黑学颠覆了社会道德,败坏了社会之风气。当然,如此就使得李宗吾及其支持者极力地为厚黑学的社会影响进行辩护。李宗吾先生说他的厚黑学对社会反而有益处,甚至在抗战期间还说厚黑学会对抗战有益处。我们在前面也提到过林语堂先生说厚黑学能指明奸诈,因此奸诈之人易被识破。这些都是对厚黑学社会影响方面的辩护。
笔者之所以不管厚黑学的社会影响。是因为真理是一柄双刃剑。这完全在于使用者是什么人了。难道弗洛伊德的理论对社会风气有正面的影响吗?而我们今天是否还要承认弗洛伊德的伟大?难道哥白尼的日心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对社会风气有正面的影响吗?
所以,笔者更关心的不是厚黑学的社会影响,而是它是否正确。也就是说,是否厚黑学得到了历史事实的支持。我们从纯学术方面来考察厚黑学,才有利于厚黑学的真正发展。
我们先来看看李宗吾先生建立厚黑学的初衷。李宗吾一直想探索古往今来英雄人物成功之道,多年思考而无所得。而某天偶然思索,得出其精要来。此精要既是厚黑二字。
“我自从读书识字以来,就想做英雄豪杰,从四书五经里面去寻找方法,但茫然无所得,从诸子百家和那二十四史去寻找,仍然无所得。我以为古代成为英雄豪杰的人一定有不传世的秘诀。不过我这个人生性愚昧鲁莽,找不出这个方法罢了。但我还是废寝忘食地到处探寻。像这样过了好些年,一次偶然想起三国时几个人物,不觉恍然大悟说:得到它了,得到它了,古代成为英雄豪杰的人,不过脸厚心黑罢了。”
李宗吾先生于是兴奋不已,遂将其所得取名厚黑学以传后人。于是厚黑学就这样诞生了。因此,李先生建立厚黑学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英雄豪杰的成功方法。他以为厚黑二字就是他多年所寻求的方法。
笔者仔细地考察李宗吾先生的厚黑理论,常常陷入深深沉思之中。难道古之英雄豪杰,仅仅依赖于厚黑二字就可以成功吗?如果仅仅依赖于脸厚心黑,那些刑事犯罪的人中应广有英雄豪杰了。世上那些心狠手辣且脸皮厚的人,应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之辈。如果我们不愿意把绝大多数刑事犯罪者也算为英雄人物的话,我们就必须在理论上否认厚黑学。
笔者以为厚黑理论之大谬。上述的讨论仅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在于一个人如果仅仅使用厚黑二字,是无法成大事的。世上之成大事者,并非完全靠脸厚心黑。而他们所成之事,也远非脸厚心黑之辈所能成就。我们下面举一些例子来更深入地批判厚黑理论。
笔者曾在《华夏快递》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厚黑学批判》,其中曾讨论过隋炀帝杨广。这个人绝对算得上脸厚心黑 。施计谋夺得太子之位,而后又企图奸淫其父隋文帝的宠妃。事情败露后又杀父篡位。脸厚心黑都占齐了。
然好好的隋朝江山,不过区区十几年,就生生地断送于隋炀帝之手。仅仅靠脸厚心黑就能保证其成功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篡改秦始皇遗诏得以继承皇位的秦二世,不仅杀死了其兄扶苏,杀死了许多赤胆忠心的老臣,还心狠手辣地杀死了他的许多兄弟和姊妹。其心之黑可以想象。不该他继位而要篡位,其脸皮也算不得薄,可是,他的下场又如何呢?
秦始皇曾说,他是始皇帝,他后面的皇帝是二世,三世,四世,直至千秋万代。可怜秦始皇希望传至万代的秦朝锦绣江山,仅仅传了两代,在秦二世手里就被断送得干干净净。而秦二世自己最后竟低三下四,仅仅想求得活命,但都不可能了。
笔者也在《厚黑学批判》中讨论过项羽。李宗吾先生也对项羽进行过很多的讨论。
李先生以为项羽是因为心不黑而失了其江山。非也!项羽之失去江山,并非其心不黑。项羽也决非韩信所说的,“妇人之仁,匹夫之勇”。我们先来看一下李宗吾先生对项羽的评论。
“项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英雄。他率领的军队声势浩大,叱咤风云,横扫万马千军,却为什么身死,被天下人耻笑?他失败的原因,用韩信的话说是‘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妇人的仁慈,是在心里有所不忍,它的病根在于心不黑;匹夫的勇猛,是受不得一点气,它的病根在于脸皮不厚。鸿门之宴,项羽和刘邦同坐一席,项庄已经把剑取出来了,只要在刘邦的脖子上一划,那‘太高皇帝’的招牌立即可以挂出。他偏偏徘徊犹豫,不忍心下手,竟然被刘邦逃走。垓下被围打败,如果渡过乌江,卷土重来,还不知谁胜谁负。他偏偏说:‘我带领江东弟子八千人渡江来到西边,眼下无一人生还,即使江东父老兄弟可怜我,原谅我,我有什么脸见他们。就算是他们不说我什么,我难道不感到惭愧吗?’这些话真是大错特错!他一会儿说‘无脸见人’,一会儿又说‘有愧于心’,其实对于大人物来说,究竟有什么脸皮可说?究竟有什么良心可讲?他对这些完全不加以考察,反而说:‘这是上天要灭亡我,不是打败仗的罪过。’恐怕上天也不愿意担当这个罪责吧!”
堂而皇之,下笔千言。但笔者深入考察项羽失败之根源,却发现项羽心黑不比别人差。如下是笔者在《厚黑学批判》中对于李宗吾先生所说的项羽之失败是因为他脸不厚心不黑的反驳。
“果真如此吗?就说子婴投降刘邦后,刘邦并没有杀死子婴。可是,却被项羽杀死。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项羽比刘邦心黑。再说楚怀王被尊为义帝后,被项羽而不是被刘邦害死。刘邦还曾以此为其理由之一讨伐项羽。刘邦和项羽,谁的心更黑,就更一目了然了。项羽和刘邦都曾是楚怀王手下的大将,而以臣下害主子,心黑不说,面皮未免还太厚。
世人说项羽怀妇人之仁,多是指有名的鸿门宴。在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是想借机杀死刘邦。可惜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事,只得到了范增的支持,而没有得到项羽的支持。否则,中国的从秦以后的历史就要全部改写。几乎所有的历史评论都认为项羽在如此之大好时机下不杀刘邦,是因为项羽心不黑,怀妇人之心,沽名钓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历史在这里应该改写。项羽不肯杀刘邦的主要理由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他害死楚怀王,为什么不在那里沽名钓誉?害死楚怀王对他的声誉的影响比他杀掉刘邦会更坏。他坑杀秦之降卒二十余万,二十余万哪!触目惊心。谁还能说项羽怀妇人之仁?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杀这么多人,项羽为什么不沽名钓誉?他杀掉子婴,火烧阿房宫,为什么不沽名钓誉?
那么,为什么项羽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呢?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项羽不杀刘邦是因为他根本不把刘邦看成是对自己的威胁。他在当时有军事上的绝对优势,他没有把刘邦看在眼里,也不愿把刘邦看在眼里。一个人为什么要杀一个对自己不构成威胁的人呢?
项羽杀掉子婴,是因为他以为子婴对他有威胁,杀掉子婴会防止忠于秦朝的势力卷土重来。他害死楚怀王,是因为如果楚怀王不死,他在名义上还得称臣,这对他一统天下构成了威胁。”
笔者以为上述讨论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项羽其实是脸厚心黑的。至于后来项羽兵败垓下后自刎之事,我们以后再加以讨论。总之,说项羽之失败是因为他有妇人之心,其心不黑,完全是错误的。这段史评应该改写,郭知熠先生在此翻案,请历史学家费心了。
综上所述,简单的脸厚心黑不是古今之英雄豪杰成功之法。上面的例子既是证明。秦二世,隋炀帝都脸厚心黑,可他们都失败了,葬送了他们的江山社稷。世人都公认的有妇人之心的项羽,他的失败并非是因为他脸不厚心不黑,也不是因为他的妇人之心。笔者还论证了他其实残暴无比。杀子婴,害怀王,坑降卒。这些都证明了项羽的残暴。可是,项羽最后也失败了。
由此可以看出,一个人脸厚心黑并不能保证他最后的成功。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在本质上是不成立的。和李宗吾先生的断言相反,脸厚心黑并不是古今英雄人物成功之秘诀。
据说,有人在读了李宗吾关于厚黑学的书籍后,立即在自己的生活中试着使用厚黑学。其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这位先生大惑不解,跑去求教李宗吾先生,为什么厚黑学在他那里行不通?李宗吾先生支吾说,你就学了一点点,你就想用厚黑学吗?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么应该如何呢?李宗吾又说,你应该读一读李宗吾教主其它的著作。
笔者也没有看到李宗吾先生的其它著作里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李宗吾先生的所谓解释其实是子虚乌有的。如果这位先生有幸读了本节,我想他一定会明白为什么他运用厚黑学于实际生活中会导致最后的失败。不是因为他的应用水平有限,而是因为这个理论在本质上是错误的。
林语堂先生对厚黑学恭维备至,下保证说其它的学问也许误人,但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绝对不会误人。读者诸君,读到这里,你还能相信林语堂先生的这个绝对保证吗?你还能说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永远不误人吗?
我想你不会的。如果运用厚黑学于实际生活中,在很多情况下是会失败的。也就是说,严格地按照厚黑学去做是会误人的。因此,我们只有很惋惜地对林语堂先生说:先生的保证实在是下错了!读者诸君,你可以看到,随便地为他人作保该是多么危险哪!
于是,我们可以问如下的问题:如果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并不象他所断言的那样,是古今英雄人物成功之秘诀。那么世界上是否存在着如此之秘诀呢?如果真正的秘诀存在,什么是这个真正的秘诀呢?我们又如何能够找到它呢?笔者对这些问题进行了反复的思考。“穷索冥搜,忘寝废食”。最后终于找到了令笔者极其满意之答案。
郭知熠先生兴奋了几日,遂决定将此发现公之于众以传后世。它就是我们所说的超级厚黑学。我们将从下章起具体地介绍超级厚黑学。
注:本章中大部分引文来源于《李宗吾与厚黑学》,李宗吾原著,刘泗编译,经济日报出版社,1997。一小部分来源于发表于《华夏快递》的笔者的《厚黑学批判》。
首载于《华夏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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