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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21)

(2025-11-18 03:22:13) 下一个
《骨垒城基 夜战寒江》

风雪无休,“一字城”的筑造仍在炼狱般的氛围中推进。岘首山麓的冰面上,“咯吱——轰!咯吱——轰!”的声响单调而沉闷,几十个宋军降兵像蝼蚁般拉着粗壮的麻绳,拖拽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松树。这松木本就沉重,经冰雪浸泡后更是重逾千斤,脚下的冰面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黑水从缝中汩汩渗出,在严寒中冒着丝丝白气。

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踉跄着摔倒,“扑通”一声跪进雪坑,麻绳深深勒进他单薄的肩膀,“嗤”地刮出一道暗红的血印。他疼得浑身发抖,气息微弱:“这……这木头,比襄阳城墙还沉……”

话音未落,“嗖嗖啪”的脆响破空而至,蒙古监工的牛皮鞭子狠狠抽在少年后背,单薄的棉衣“嗤啦”一声裂开,棉絮纷飞,血珠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小崽子闭嘴!”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拽住少年的手腕,“咔”地一声关节脆响,宋军俘虏张阿大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厉声吼道,“没看见壕沟里……”

少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壕沟里,“扑通”一声水花炸开,隐约传来“咕噜……救……”的微弱挣扎声,很快便没了动静,只余下一圈圈涟漪在黑水中扩散。

不远处,一个蒙古监工正狞笑着啃食羊腿,“咔嚓”一声咬断骨头,油腻的汁水顺着嘴角滴落,浸在皮甲上。他随手将啃剩的羊腿骨“咚”地扔进壕沟,舔了舔嘴唇笑道:“南人的骨头轻飘飘,正好填地基!”

羊骨“噗通”坠入水中,壕沟底下立刻传来“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那是几个还没死透的降兵,正挣扎着抢食这唯一的“食物”。北风“呜——”地骤然刮起,卷着雪粒盖住了少年压抑的哭声。大松树在众人的拖拽下,“轰隆”一声砸进预先挖好的桩坑,震得雪粒漫天乱飞,像是为这无声的悲剧举行了一场肃穆的葬礼。

筑城的阴霾尚未散去,汉江之上的夜战已悄然拉开帷幕。

咸淳五年冬夜,夜雾如墨,将汉江笼罩得严严实实。江风呜咽,似有万千冤魂在低语,忽然间,铁索轧轧绞动的声响打破沉寂,如巨蟒缠缚战船,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青铜绞盘骤然滞涩,铁链哗啦一声坠入江中,混着一声沉闷的撞击,浪沫飞溅,夜色中更显狰狞。

宋军水鬼王猛子喉头汩汩溢血,五指死死抠住船帮,漆木上被刮出三道深深的血痕。他望着襄阳城的方向,气息奄奄:“吕帅……末将……愧对……”话音未落,一个浪头猛然拍来,将他单薄的身躯吞入漆黑的江水之中,再无踪迹。

暗处,一支冷箭破空而出,“噗”地钉入船板,箭尾犹自颤抖。蒙古军哨兵低喝一声:“南蛮子水鬼!放箭!”弓弦嗡鸣之声此起彼伏,箭雨如泼洒的寒星,密集地射向江面,激起无数水花。这浮门本是宋军搭建的防御工事,用铁索、浮筏、木栅交织而成,如今却成了双方夜战的主战场,每一寸水域都浸染着鲜血与杀意。

蒙古军“波浪号”主战舰上,张弘范手握长剑伫立船头,铁甲映着残月的冷光,剑身轻轻敲在兽面盾上,“铿”地溅起几点火星。他盯着漆黑的江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这些南蛮子夜战,倒比白天耍的‘旱地拔葱’更狠三分!”

忽然,他脚下一顿,靴子碾过一块陶片,“喀嚓——”清脆的碎裂声盖过了远处的更鼓声。陶瓮裂开,碎片飞溅,张弘范手中的青铜剑柄顺势插进船板,深深钉入三寸有余,余音嗡嗡作响,如龙吟低回。

身旁的亲兵踉跄摔倒,脸色惨白,声音发抖:“将……将军!地听瓮!!”这地听瓮本是宋军用于监听水下动静的器具,如今陶瓮碎裂,显然是水下有宋军潜行。

张弘范眼中寒光一闪,反手一转剑柄,剑锋卡进青砖缝里,如生根般稳固。他嘴角一挑,带着几分讥讽:“慌什么!我正想借这瓮声,跟吕安抚使……打个招呼!”话刚说完,剑身仍在微微震动,惊得芦苇丛里的野鸭扑棱棱飞起,黑影一闪便消失在浓雾之中。远处更梆声断断续续,隐约有船桨划水的轻响,水波轻轻荡开,似有潜藏的蛟龙正在游弋。

夜雾愈浓,江风骤紧,远处的更梆声变得细碎杂乱,橹桨暗划的声响愈发清晰,水波轻漾,杀机四伏。元军副将匆匆上前,压低嗓音,手按刀柄,目光紧盯着对岸:“大帅,宋人水寨灯火忽灭,恐有诈!莫非是‘夜叉探海’之计?”

张弘范眸中寒光一闪,指节轻叩船舷,沉吟片刻后眯眼远眺,冷笑一声:“吕文焕这老狐狸,倒是深谙藏拙之道。传令下去,弓弩手戒备,所有火把全熄!”

“唰——”数十支火把同时熄灭,战船瞬间隐入浓墨般的夜色之中,唯余江水呜咽,如泣如诉。江面霎时陷入死寂,只有风掠芦苇的沙沙声响,衬得这夜愈发诡异。

芦苇丛中,宋军斥候张猛子伏在地上,耳贴水面,忽然神色骤惊,低喝一声:“元人熄火了!快报吕帅!”情急之下,一枚铜钱从他袖中滑落,“叮当”一声坠入水中,涟漪荡开,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刺耳。

远处的元军战船上,张弘范耳尖微动,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低声道:“呵……铜钱传讯?宋人伎俩,不过如此。”雾霭深处,弓弦轻颤的声响悄然响起,箭簇寒芒一闪而逝,朝着芦苇丛的方向射去。

夜雾弥江,水波暗涌,木桨轻划的声响如鬼魅潜行,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张猛子率二十名死士咬刃于口,个个青筋暴起,他压低声音,语气如雷:“弟兄们,沉船断缆,死战到底!今日不是胡虏血染汉水,便是吾等魂归忠烈祠!”

“喀嚓!喀嚓!”斧斫缆绳的声响骤然响起,粗重的铁索应声崩断。元军战船失去束缚,猛然倾斜,甲板上的元卒惊呼四散,纷纷失足坠落。张弘范足踏船板,暴喝如虎:“盾阵!列——”

话音未落,“嗖——嗤!”一支火箭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入主帆。火油四溅,霎时烈焰腾空,映红了半条汉江。元军亲兵面如土色,嘶声裂喉地大喊:“火!船着火了!快救……火!”

火借风势,噼啪爆燃,黑烟滚滚直冲天际。元卒们惊慌失措,纷纷跳江逃生,哀嚎声在江面上传得很远。张弘范怒极反笑,眸中寒芒如电:“好个吕文焕,竟敢断我战船!传令!全军压上,不留活口!”

“唰唰啦啦”令旗挥落,战鼓骤起,元军艨艟战舰如黑云压境,朝着宋军水寨直逼而去。江面火光冲天,映照得血浪翻涌,喊杀声震彻四野。雾霭深处,襄阳水寨的望台上,吕文焕白须飘拂,按剑而立,眼神冷冽如刀。牛富、范天顺、童明、吕师圣等将领分列两侧,神色凝重。

吕文焕抚剑低叹,声若寒铁:“今夜……不是鱼死,便是网破。”远处战鼓隆隆,似闷雷滚过天际,江风呜咽,如万千亡魂在恸哭,为这场生死之战更添几分悲壮。

次日,风雪依旧。“一字城”的竣工号角“呜——呜——”破空而起,却隐隐杂糅着妇人的啜泣声,如丝如缕,萦绕在旷野之上,挥之不去。蒙古军千户刘国杰以刀背重拍城垛,铿然作响,狞笑道:“将军且听!襄阳城里小儿夜啼,声声入耳——怕是连那吕文焕老儿的牙关打战,也逃不过咱的耳朵!”

张弘范默然不语,指尖摩挲着城墙上的青砖铭文,青灰砖面上“楚州韩世忠督造”七个字已被岁月磨得圆钝。他忽然掐断思绪,冷笑一声:“当年韩蕲王筑楚州城,固若金汤,如今这襄阳城,却要毁在我等手中。”话音未落,远处襄阳城头传来宋军巡城的声响,铁甲“锵锵”相撞,如寒更梆子,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他随手拿起一把铁铲,铲尖忽触硬物,“咚”地一声闷响。张弘范垂眸看去,只见冻土之下,隐约可见白骨累累。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齐东野语》载‘签桩入土,血沁三尺’……今日方知不虚。”当年孟珙重修襄阳城,驱民夫十万,夯土溅血,白骨垒于基下,如今这“一字城”,竟是踏着同样的尸骨筑成。

风声骤厉,卷起雪尘,竟夹杂着昔日夯歌的残响,混着鞭梢“噼啪”破空的声响,在旷野上回荡。“岘首松摧骨作桩,汉江水冻血凝墙……”这似幻听般的歌谣,带着无尽的悲凉,如泣如诉。最后一声陶瓮“嗡——”地碎裂,余韵久久不散,像是亡魂最后的哀嚎。

雪粒“沙沙”扑打在城墙上,如百鬼啮齿。“一字城”已然初现峥嵘:北段夯土泛着暗红,似结痂的疮口,冻伤的民夫“嗬嗬”吐气,白雾顷刻凝冰;南段木桩竟排成北斗阵型,榫卯“咔嗒”咬合,如机关兽的颌骨闭合,透着森森寒意。

战鼓“咚”地一记闷响,似地府判官掷签。城墙的阴影如巨蟒匍匐,一寸寸蚕食着襄阳的瓮城,恰似日晷指针缓缓逼向末时。城内更夫的梆子“梆!梆梆!”乱敲,声嘶力竭,如惊弓之鸟。

忽然,雪幕被阳光“铮——”地劈开,如利剑出鞘。光斑游走在张弘范的护心镜上,竟在襄阳城楼投出刺目白点。守军阵中,一面铜锣“咣当”坠地,惊起寒鸦“嘎”地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若俯身细看,夯土的缝隙中,折断的箭杆“啪”地迸裂,露出半枚“忠”字朱漆,似未干的血痕;冰晶汗滴放大千倍,竟映出民夫扭曲的倒影,眼珠暴凸,舌垂三寸,定格着临死前的痛苦与不甘。这“一字城”,从来都不是什么防御屏障,而是用白骨与鲜血铸就的囚笼,死死扼住了襄阳的咽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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